“……”
“…………”
“自第三次卡兰德—洛恩克斯战争的失败后,洛恩克斯帝国在周围邻国的威望日趋下降,曾经镇服的宵小之辈也都蠢蠢欲动,身为洛恩克斯的子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重振帝国辉光的责任……”
“……”
“在此危难之际,虽有通敌叛国之人意欲通过制造灾难,分裂我们团结的民众,但吾辈更要以此为动力,相信我们能在修正案通过带来的改革后成功恢复我们帝国的实力和威望!”
“在明年恢复因灾受损的经济后,我们将对之前的一切仇敌发起荣耀的远征!”
“但在之前,请各位务必忍耐一段艰苦的时光,请大家相信最高议会,相信联合政府,相信体察万民的皇帝和总督大人们,我们和你们在一起……”
叶戈尔虽然已经对这篇讲稿熟悉非常,但在面对讲台下面,数万,不,更多的民众,那些密密麻麻的,将视线尽头的每一处填满的民众们时,他的声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一旁负责监督的新军军官不满的哼了一声,身为贵族的他何尝不知道今天露面的每一位都将在以后被刻在整个西南部民众内心的耻辱柱上,如果不是洛瑟兰德亲自承诺将新军的一个团交给他指挥,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陪着一位可笑的部长和那位可悲的团长在这里受罪。
“现在,为了表示洛恩克斯的民主,体现对神圣序约的尊重,虽然政府大楼已经因意外坍塌,但不妨碍我们在最高议会办事处下,就在这里,举行对修正案的全民公投。”
“……”
他终于把这张在视线中惨白的薄纸片读完了,却不知道,他的脸色也和这张纸一般惨白。
叶戈尔长叹一口气,他和那位工团长以及背后的新军军官还有士兵们还要在台上等待着那些民众们投票完成,并宣读结果,但还好,最煎熬的一段已经过去了,他想着。
一些办公人员在克莱贝恩场警员的陪同下开始挤入拥堵的人群中分发选票,随后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干脆直接广播众人来投票箱前,直接领取自己的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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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前进哪怕一步,甚至没有人接过那张出卖尊严的选票。
青壮的工人,年幼的孩子,古稀的老人,农民,市民,工人……
这些洛恩克斯人,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登上那片被隔离出来的,由洁白大理石铺就成的投票处。
叶戈尔愣住了,他的脸近乎失去了血色,他何尝不知道神圣序约早就是一张废纸,他何尝不知道不承认修正案的人将领不到哪怕一毫政府的补助,他何尝不知道,真正的民主本就不存在。
但是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还能卑微的活下去,何必呢?
他不理解。
他只是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晕眩。
身后的军官再也看不下去这滑稽的一幕,他冲上去夺过叶戈尔的话筒。
“对政府议案的投票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
“你们不投票的话,那我来投!”
他走下讲台,将一枚从选票官手中拿来的票投入了‘赞成’的票箱内,
并没有‘反对’的票箱,只有一个票箱,在大理石台的中央,在这个雕刻着大理石单头鹰的投票台中央。
“我再问你们有没有人要投票了!”
没人回答,没人上前。
“那我就宣布修正案正式通过!”
他轻蔑的指了指透明票箱中那枚孤零零的选票。
一位盛装的,看起来是一位富家的千金突兀的走出了几乎将整个广场围堵的人群。
绿色的耀眼辉晶挂在她的胸口。
温娜德利尔,她也没有接过工作人员巴结般递来的选票,
那些贵族的走狗们看到她的服装,以为她也和那位工团长一样,投靠了自己效忠的主人。
她向前迈步。
没有选票,她想要干什么呢?
人群也向前走,密密麻麻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们,他们都向前迈步。
军官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想拿出那枚在箱中的选票。
克莱贝恩场的警员们迅速形成前中后三列的圆形队列将整个广场与缓慢前进的人群隔开。
身穿白衣制服的那位警督在一众深蓝色警服的警员中异常醒目。
“都给我退下!”
看到克莱贝恩场的数百位警员组成的隔离圈,这位军官明显放松下来。他的军队此时驻扎在城区之外,几十名跟随的士兵并不能很好的‘保护’他。
“要不投票,我亲自将身为公民荣誉之一的选票递给你,要不停止前进,你们这是对帝国法律的侮辱!”
他掏出配枪,向半空射击。
人群仍在缓缓向前,跟随着那位联合工团的副团长。
他们逐渐逼近克莱贝恩场警员所形成的隔离圈。
军官开始紧张起来,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这些贱民,这些蝼蚁们迈着坚定地步伐向排枪构成的阵列不惧的前进。
很近了。
汗水逐渐湿润他的军装和脸庞。
“开枪!”
他朝着那些警员吼道。
“开枪!”
保持着射击姿势的警员们则是望向队列中唯一站立的,
那位警督,那位在外围直面群众的警督。
他甚至都没有掏枪,
唯有银白的双头鹰和沉甸的勋章在他胸口闪耀。
警员们此时才明白昨晚警督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他们向洛恩克斯母亲和洛恩克斯的人民宣誓。”
这是他们的责任。
笑容在警员们的脸上微微浮现。
这才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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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他妈什么意思!”
军官和他带领的新军小队想要撞开队列前那位警督,却被警督回头的,充满冷意的眼神逼退。
“你们…你们……”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将自己的配枪指向温娜德利尔。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不管你是哪方的势力!”
“给我滚开!”
他开出第一枪,子弹击中了温娜德利尔的右臂。
彻骨的疼痛让少女咬紧牙齿,鲜血逐渐溢出,染红她华丽的衣装。
但她没有后退,她的视线一直看着台上愣住的夏尔兰迪,
他根本没想到洛瑟兰德的人敢对温娜德利尔开枪。
“都一样,不是吗?”
血顺着手臂滴落。
她还是没有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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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真见鬼了,你们他妈都是疯了吗!”
见到这位绿白盛装的千金在中枪后仍向自己的方向前进,她几乎来到了克莱贝恩场警员的枪前。
军官开始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开第二枪,
终结这位千金的生命,意味着克莱蒙梭绝对不会让自己活在世间。
他颤抖着陷入被动的沉思。
“需要包扎吗,女士。”
最近的一位跪立的警员放下自己的长枪,掏出了腰间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