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苏侍郎脸色就一僵,焉能听不出这话中带的刺。
他讪讪笑了两声,察觉到两侧的目光真的是如芒在背,片刻他才嗫嚅着问:“那个,不知,裴大人前来、除了恭贺小儿……可还有别事?”
裴谈闻言幽幽看了苏侍郎一眼,半晌说道:“不急,等婚宴结束以后,我再与苏大人详谈。”
一听这话,苏侍郎心就凉了半截,他假笑着拱拱手,就转过身灰溜溜地走了。
还吩咐下人,除了宴会斟酒的人,谁也不要主动靠近裴谈。
裴谈是什么人?
大唐素有五姓七宗和关中四大姓,都是普通人不可企及的在云端的家族。关中四大姓是说包括当今皇后的韦家,河东裴氏的裴家,和同属河东的柳氏,薛氏。裴家是关中四姓除了当今皇后韦家之后,最底蕴深厚的家族,裴家五代为相,是贵门之中的贵门。
而好巧不巧的是,裴谈这个大理寺卿刚刚上任,就撞上了一桩大案。
那就是兵部尚书宗楚客的儿子宗霍,在长安街上当街纵马,撞死了一个人。这件事情,说大自然是大,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是话又说回来,那死的毕竟只是个卖鱼的小贩罢了,宗霍身为一品大员的公子,谁也不认为这两人的命是同等的。
但是,越想不到的事,最后越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珠。
死的卖鱼的那家人的女儿,去大理寺击鼓鸣冤,那时候裴谈刚被封为大理寺卿,第三天。
裴谈立刻就带着大理寺一干人,直接去了尚书府。
当时宗楚客正在宫里,和中宗以及大臣议事中。
裴谈到了尚书府,那宗霍一开始还摆出很傲慢的姿态,不信裴谈敢把他怎么样。
谁知裴谈一句话没说,直接让手下狱卒上前,把宗霍死死按在了地上,枷锁一铐,宗霍就懵了。
等宗霍想起来撕心裂肺地挣扎,已经晚了,尚书府都是一些体态单薄的下人,哪里是大理寺孔武狱卒的对手,就算是,谁又敢和大理寺直接叫板?
裴谈当天官服加身,俨然一副办案的样子,首先别人看见他那一身就已经胆气虚了三分。
而宗尚书回来,得知了自己儿子被铐过去的事,立马就赶到了大理寺要人。
可是裴谈已经闭门谢客,并不打算见宗尚书。
而且裴谈一纸案宗递交到了刑部,这就是要刑部核验批复以后,他就要把宗霍送到断头台。
刑部的人一看这案宗,吓得屁股都坐不住了,这个案卷谁敢批?
于是刑部的人当然立刻又告诉了宗楚客。
宗尚书一看裴谈这个竖子,竟然敢来真的,顿时气怒攻心,直接进宫找中宗申斥。
可是这下就轮到中宗为难了,一面是裴谈执意要定罪,一面是宗楚客执意要保住儿子。
后来连皇后都求情,让中宗念及宗楚客只得这么一个爱子,希望网开一面处理。
韦后都出面,中宗自然也动摇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裴谈带着那个小贩女儿进宫,让她跪在了中宗面前。
小贩的妻子重病,家中只得一个女儿,年逾十八尚未嫁人,便是因为家贫。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原本就困境的家庭雪上加霜,等于以后母女二人根本毫无活路。
中宗恻隐之心大动,顿时对撞死了小贩的宗霍更是痛恨至极,加上裴谈煽风点火,中宗便在冲动之下下了圣旨,要依大唐律法处死宗霍。
裴谈带着这个圣旨,回去就吩咐把宗霍押到法场,准备正法。
说到中宗冲动之下写了圣旨,也是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圣旨啊,岂能反悔。无奈之下中宗只能立即再追加了一道圣旨,之前的旨意没有写明行刑的时间,追加的这道圣旨上面,中宗便说,硬拖一个月再执行。
可是再怎么拖,也还是要执行的。
就像是衰神撞了扫把星一样,所有坏事都凑在一块了。而裴谈,原本名声就不怎么样,现在他一封官,就要弄死一个一品大员的公子,满京城现在私底下都送了个煞星的名号给裴谈。
侍郎夫人眼珠转着:“也是那宗尚书倒霉,裴谈想必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烧一烧呢。”
大理寺正是掌管刑狱的地方,所有死人活人案子都要送到大理寺侦办。要不京城人怎么说裴谈是煞星呢,瞧瞧他连当一个官,都不是什么体面的官。
侍郎夫人咬帕子恨,苏守约是她心尖上的儿子,大婚日子被这样的人上门,想想都膈应。
——
裴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喝酒的时候,他也没有解下手上的白绢帕。
苏家的婚宴,办的是盛京最豪华的流水席。堆放贺礼的地方,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小山。
他看到有一个文弱书生,将袖子里一个像是丝带一样的东西,丢在了那堆贺礼中间。
宴席所有座位中,裴谈这里最清静,他把酒当水喝,斟酒的婢女都要战战兢兢才敢往他身前凑。
日头推移,新郎官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