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诏书太过草率,甚至引人非议,传来传去,竟扯出她同皇帝幼时便相识的事情来,更多的传言入不得耳,连带着裴瞬每每与她相处时,总会盯着她观望,时不时问起她幼时,以及前些日子进宫的事情。
她知道皇帝眼下势弱,唯恐给皇帝带去磨难,只能用不计其数的谎言应付他。
如今她对他的惧怕比以往更甚,但同以往不同的,是她再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讨好他,只管扮演一个百般顺从的人,连她此时手上绣的花,都是他喜欢的式样。
“瞧来瞧去,还是姑娘上回选的并蒂莲更好看些。”银月靠近她,用手抚了抚上头的芙蓉鸳鸯,招手又叫朝英,“你来瞧瞧。”
朝英凑到她跟前,木讷地说:“都好看。”
银月撇了撇嘴,将她拽到绣样跟前,来回拉扯着她的手臂,怎么也不肯再放手,“再仔细瞧瞧,明明是上回的并蒂莲更好看,你快说,并蒂莲好看。”
朝英被她弄得无可奈何,只得附和她:“好吧,并蒂莲好看。”
姜涟瞧着她们取闹,不由诧异:“你们俩何时这样好了?”
朝英当初擅自求裴瞬到她院里伺候,她们还不大高兴,只允许她干些院里的杂活,还是银月那日来求她,说要让朝英换到屋里伺候。
“我们一直都这样好。”银月低下头又去看绣样,因为怕她担心,不敢说她不在的时候受过承安审问,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还是朝英偷偷在外头拿了药救自己。
姜涟不曾多想,搁下绣样,自盘中拿过两个柑橘递给她们,温声道:“如此甚好,往后日子长着呢,咱们三个作伴,再没趣儿的日子都会过得有意思的。”
她最大的生存优势在于她的坚韧,许是经历过百死一生,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都及不上活下去重要。
银月接过柑橘偎在她身边,“奴婢一直陪着姑娘呢。”
“奴婢也陪着姑娘和银月姐姐。”朝英罕见露出个笑脸,双手捧着柑橘跪倒在地上。
“傻姑娘,不用你跪着表忠心。”姜涟笑着扶了扶她的手,手指碰到她的掌心边缘,满是粗粝的老茧,再低头观望,手指之间的裂痕虽已经覆合,但仍能见沟壑痕迹,不由蹙眉道:“在院里干得粗活多,往后在屋里伺候,双手便不会这样了。”
朝英怔了怔,随即便收回手,含糊其辞:“不……不是,这是在家里时弄的。”
姜涟不曾多想,又问:“家里还有几口人,怎么会让你来王府当丫头?”
朝英将双手藏于衣下,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家里只剩母亲和两个妹妹,之前王府里有个我母亲的旧友,将我带来的,后来她走了,奴婢觉得在王府伺候得的月钱多,养活母亲和妹妹们还有富余,便一直留在王府了。”
姜涟点点头,既打算将她留在屋里伺候,不免先敲打敲打,“我惯常不为难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愚钝点也无妨,我自会待你好,但若是三心二意,有别的想头,我也断断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