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不会真的让他第一晚就死掉吧?
他在水下睁开眼,此时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这才发现两个凹槽中间的洞壁竟然是透明的,就像是冰。
他能看见钱多在另一个凹槽里,正扒在水坑边缘探出头去呼吸,所以两人中间的那个盖子被他顶起来,舟向月这边就被按到了水下。
舟向月又尽力捶了两下洞壁,实在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泛起一股呛水的剧烈酸涩感,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更加控制不住地呛水,胸腔里涌起一股撕裂与烧灼的感觉。
但他随即发现,虽然依然会有溺水呛咳的窒息感,却他并没有真正地濒死。
还真让他料中了,这水好像淹不死他。
也可能是他死不了。
正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出了水面。
“咳咳咳……”
舟向月一出水就咳得撕心裂肺,好一阵才缓过来。
他随后意识到,他这边浮出水面了,钱多岂不是就被压到水下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拽起他的那只手上鼓起了青筋,正是钱多从另一边压到水下的格栅中伸出来的手。
舟向月挣扎了两下,居然还没挣扎开。
他在那只手上重重拍了一下,那手才松开来,抓住了格栅。
舟向月潜下水去,隔着中间那道透明的洞壁看到了在水下憋气的钱多。
他憋得满脸通红,看到他后着急地对他指了指上面,似乎是示意他浮上水面。
舟向月摇摇头,两个手都做了个上浮的手势,意思是两个人都浮上去。
他之前注意过,盖子水平放置时其实刚刚好贴着水面,但这是个镂空的盖子。
如果不要乱动激起波浪,把口鼻凑到格栅的空隙里还是可以呼吸的。
钱多一愣,吐出一串气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找到这个平衡很不容易,两人浮上水面后都呛了不少水,最后终于艰难地找到了一个两人都能勉强贴着格栅空隙凑到水面呼吸的角度。
钱多好不容易停下呛水后无法控制的咳嗽,低声开口:“舟倾?你还好吗?”
舟向月:“还好。”
其实沉在水里貌似也死不了。不过暂时没必要让钱多知道这件事,毕竟就算死不了,那种呛水的痛苦感觉还是很真实的。
钱多沉默片刻,又吞吞吐吐道:“……你身体不太好,要是你抓不住了就跟我说,我再下去憋会儿气……”
舟向月:“不用。”
钱多又是沉默片刻,声音更小了,“……那个,我刚才不知道我这边浮起来就会把你压下去……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赶紧把你捞起来了……”
舟向月:“没事。”
钱多没话讲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舟向月发现一件很讨厌的事——因为维持这个平衡很不容易,他还需要两只手使劲扒在洞壁上,所以这个状态肯定是没法睡觉了。
而且貌似是一整夜都没法睡觉,令人暴躁。
就在这时,钱多忽然又开口了,这回声音甚至比刚才还要底气不足:“……对了,上一个魇境里,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舟向月呛水后脑袋一直有点昏沉,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被无赦道那个李道主砍到脖子的那一刀。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还不是随他瞎说。
舟向月随口道:“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那个无名氏救了。”
钱多“啊”了一声,“……他是个好人。”
舟向月微笑:“我也觉得,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好人。”
钱多:“舟倾,你知道秦家……好像想杀你吗?”
舟向月差点笑出声:“不是都杀过一次了吗?哦不,不止一次了。”
还有一次,是他刚刚在梨园梦魇境里重生的时候。他也是在那次拿到了一块秦家的桃木符,才发现他们与舟倾的隐秘关系。
钱多一惊,差点被抓住洞壁,“你之前就知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舟向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你听听你这话说的,你不是秦家人吗?”
钱多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舟向月想说对不起有用那还要凌云塔做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钱多似乎对此确实不知情,跟他说也没用。
说出那最困难的三个字之后,钱多好像也破罐子破摔了,“舟倾,在这个魇境里,你一定要小心。我们才从上一个魇境出来,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之前一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今天听他们说药骨什么的,突然想起来我很久以前似乎听家里人说过‘药骨’这个奇怪的名字。”
“而且,我之前听声音认出了秦家的秦方正和孙谭。”
“我怕……这个魇境是针对你的。”
舟向月想钱多这孩子可真是傻得天真,一看就什么都没有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