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肺炎算常见病,尤其小雪身体弱,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发烧,一发烧就咳嗽,转成肺炎已经有好几次了,当初嵇青想给孩子打一个肺炎疫苗,可考虑副作用太大,怕小雪的身体受不了,医生也不建议,最后就不了了之。
封锦城并不知道这些,初为人父的大男人,对躺在小床上柔弱非常的小女儿,那种父爱排山倒海的爆发开来,一听说嵇青没给孩子打肺疫苗,心里那股火气腾就烧了上来,医生一离开,封锦城就开始发难。
“为什么没给孩子打全疫苗?你平常都干什么了?有你这么一个失职的母亲,孩子不生病都难……”
那冷冷的责难语气,令嵇青满腹委屈冲上来,却四处找不到发泄出口,硬生生憋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封锦城解释这些,太琐碎,再说,即便她解释了,拿不准封锦城会不会认为她在狡辩,而孩子生病是事实,事实面前,她说什么都多余,只能这股委屈硬憋了回去,可眼眶却忍不住开始有些迷蒙,那股子湿气,本无法控制。
她紧紧咬着唇,迅速低下头去,转身坐在小雪床边上,没解释也没分辨,就这么沉默着,封锦城心里那股邪火发出来,看到她这样,心里又有点后悔,她眼中的委屈落进他眼里,有些心疼。
事实上,他正等着她的解释或分辨,封锦城忽然发现,他跟嵇青的问题或许是不能沟通,她有什么话从来不会告诉他,被逼急了,才含半句露半句,而封锦城能猜透外面所有女人的心思,偏偏就猜不到自己媳妇儿的。
嵇青走后,他日也思,夜也想,都没想透他媳妇儿那小脑袋里究竟琢磨的什么,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走了,事实上,他认为在嵇青临走前那几个月,两人的婚姻可算渐入佳境。
若刚结婚自己冷落她的时候,她不满意跑了,还情有可原,最后那几个月里,他觉得两人很是契合,那种契合从身到心,都令他感到一种仿似重生的喜悦,很微妙。
封锦城当时在外面应酬的时候,甚至都心不在焉的,无时无刻都恨不得赶紧回家,那种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家的归属感,令他感觉说不出的踏实,这种踏实,若是没有过,他这辈子也不会惦记着,可既然有了再消失,封锦城怎么可能甘心。
因此,他想实实在在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想的什么,却发现真不容易,这女人就跟个据了嘴儿的葫芦一样,一句心里话都甭想问出来,再问就是这样咬着唇低着头、给你来消极反抗,这幅又委屈又倔的模样儿,落在封锦城眼里,偏偏就过不得。
细想想,自己也的确有点过了,他媳妇儿连自己都没照顾明白,更别提还带着这么个弱巴巴的孩子,可谁让她跑了,她要是不跑,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不是挺圆满幸福的。
病房是单人间,小雪睡着了,两个大人不说话,显得有些空寂,封锦城扫了嵇青一眼,暗暗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门合上,嵇青忍了好久的眼泪,滴答一下掉了下来,封锦城再回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后,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没什么好气的道:“吃点东西,你要是病了,可没人管你……”
嵇青怔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看他,打开饭盒,最上面是她喜欢的瘦弱粥,下面是熬得香糯的白粥,这男人的细心,令嵇青有些意外。
封锦城坐在床一边,轻轻按了按小雪的额头,凉沁沁的,有些汗意,从提溜上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面巾,去洗手间用热水洗了,擦了擦孩子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看腕表,从一边的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开始工作。
工作告一段落,头微侧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边放了一杯热水,封锦城心里忽然就暖了一下,就好像有股子热流,不知从哪儿汩汩流出,在他五脏六腑打了转,就跟一把温度正合适的烙铁趟过一样,挺熨帖,挺舒服。
封锦城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嵇青,屋里晃眼的大灯关了,壁灯柔和的光线染上她的眉梢眼角,发际鬓边,晕染出一种分外柔和的轮廓,眼睫微垂着,在眼脸下投下一弯浅淡的影,显得她的五官,有些说不出的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