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被元漓这么一说,元姝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从来宫装或头饰上的凤凰,最高级别便是十二翅,而她手上这只居然有十三翅。仔细再看,凤凰开头的地方刺绣的便不是很精致,金线居然还有错乱的,直到后面的几翅才开始美起来。

捏着盖头的一角,她便迟疑的看着元漓,不甚确定的说道:“这个,这个不会是……你绣的吧?”

才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白问了,就元漓那双能拿刀能拿笔的手,她可是从没见过拿绣针的,堂堂女皇又怎么可能动手绣这些东西去。

“我只是问问,你别……”

“就是我绣的。”

“!!!”

元漓在说出这话时就有些不自然,早在元姝疑问那会,她就有些抹不住了。元姝的盖头确实是她亲手绣的,也的确如元姝所想,她这双手掌管一国生杀的手,是头一次拿绣针。身为天家公主的她,如今又是帝王,从来都不需要做这些的,可是她却是无比渴望元姝能用她亲手做的东西。

若非是时间和精力不允许,加之她的技法不纯熟,只怕连喜服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绣。

已经被吓傻的元姝,下意识的将盖头规规矩矩的捧在了手心,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或是弄脏了。呆萌呆萌的小模样惹的元漓直接伸手拿过了盖头,一下子罩在了她的头上。

“啊!”

眼底一片红光的元姝什么都看不见了,回过神便被元漓拉到了怀中,撞在了柔软的胸上,脑袋一片昏沉沉。想要伸手去扯下盖头,却被元漓挡住了。

“姝儿嫁给我可好?”

在元漓原本演练多次的设定中,求婚的架势远非这般简单直接,奈何前戏都被元姝打乱了,她也只好临时发挥了。尽管不曾换上嫁衣,可红盖头遮面的元姝,如何看都有几分新娘子的意味。

盖头下的人儿微不可见的身形一僵,直到元漓的话复一次传来。元姝方有了动作,握住了元漓放在她肩头上的手,却不曾开口。

嫁给我吧……

很久之前,元姝就幻想过有人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会是如何,可不管如何变,那个对方都该是个男人。时至今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了这句话,偏生还是个女人,在第一时间她居然还有了想点头的冲动。

从当年元漓第一次对她强势攻击时,元姝痛苦过,也挣扎过,到最后的认命和敞开心怀,历时几载。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们有太多的点点滴滴,不可否认的是,元漓已经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最深的痕迹。

蒙在一方红色的天地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心却是愈发的清晰了。身边的元漓不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反握着她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一层热汗,诉说着对方的紧张。

“我,我以为我们只会这样一直下去。”

在她被元颖劝动,又或是被元漓感化时,就已经想过了未来,就如同元王妃所说,无名无分的留在深宫陪伴一世,在被世人唾骂或嘲笑事,站在元漓的身边接受一切。

却独独没想过,她竟然会向她求婚。

“我爱你元姝,这无关性别,也无关于任何,此生我元漓只认定了你一人,生死相随,黄泉碧落也只盼着能与你同行,你可懂?”

从骨子里,元漓这个女人就有着天家遗传的疯狂执着,表面上是冷冷淡淡的高贵,可爱上一个人时,便是彻底的迷失自我。曾经她不惜一切的夺得元姝,囚了她的人,又何尝不是困了自己的心。性别?那从来不是她考虑的问题,爱便是爱了,何必在意那般多。

只要此生,能抓紧她在身侧白首与共,也就别无所求了。

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垂头咬紧唇低泣的元姝说不出一句话来,很久之前元漓将心口刺破,满手是血抓着她的手感受心跳时,她就注定了摆脱不了这一切。

“元漓……”她颤巍巍的唤出了那个名字,有害怕也有感动。

缓缓掀起盖头一角,露出元姝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元漓笑着伸手去拭了拭止不住的清泪,最后不得不捧着元姝的脸蛋,轻声说道:“怎么哭的这么凶,不哭了,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好了。”

都哭隔声的元姝一会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终究是不说一句整话。偏生元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耐心,就静静的等着,还边为她擦拭眼泪。

“姝儿可记得大师说过,你是帝后命格,乖,得趁着如今姐姐还是皇帝,咱们圆了天命,你说好不好?”

出奇的温声细语里满是诱惑,所以哭晕了头的元姝,也来不及去深思她中间那句话,便慢慢点了头。多年前那个为她批命格的大师,她自然记的清楚。

“姝儿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小脑袋才点了点,元漓就激动了起来,妖媚的凤眸清光浓没,一把抱住元姝就失声大笑开来,全然失了素日的形象。

清醒了些的元姝也煞是无奈,她们俩都到这步田地了,就站在喜服旁边,她若还拒绝,岂不是矫情了,索性点了头应下。

两具紧紧相拥的娇躯,两颗悸动非常的心,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事后,待元姝再忆起今晚之事,无不是捶胸顿足,只叹自己那时太草率,才几句话便被元漓套的点了头,也怪她心太软。

“我也不曾想到姝儿会这般轻易就答应了,小呆瓜你是不是也迫不及待了。”此乃元漓的原话,字里行间无不是洋洋得意。

不过此时的元姝,可还没想这般多呢,只因为元漓的话,已是哭笑不得。

“我才不要绣盖头,上次你说要鞋子,看看手上都扎了多少个针眼了。”对于刺绣这高深的技法,元姝是敬而远之的怕,拿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就在元漓眼前晃,她实在是被针扎怕了。

元漓直接给她拍了一下,将坠着同款的冰丝喜结盖头扔在了她怀中,唯独不同的是那盖面上什么都没有,指着那一方盖头便说道:“绣不出龙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

果然,她果然不该答应求婚的!看看这态度,吃准了她愿意嫁了,就开始恶狠狠了!元姝一把又将盖头扔回了元漓的怀里,气道:“收拾我?打我还是怎地。”

本来还绷着脸的元漓,下一秒就笑了起来,拿着盖头就看向元姝,说道:“我怎么会打姝儿呢,刚刚都是说笑的。你怕被针扎,我知道的,可是姝儿真的人心我用别人绣的盖头吗?记得我给你绣盖头的时候,食指都扎破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呢,流的血……”

“好了,别说了,我绣。”

面对已经不知道切换到哪个频道去的元漓,元姝除了无奈就是无奈了,果然高贵冷艳什么的,都是骗人哒。

也大抵是怕元姝绣毁了东西,元漓特意吩咐了尚衣局的人来指点着,在元姝开工后,还时不时用阴测测的目光探视偶尔,每次听见元姝的痛呼时,先是一震,最后又强迫自己老实批折子。

才短短一个上午,元漓就彻底后悔了。

不得不说,元姝就是老天派来给她的克星……

☆、第121章

因着元颖归朝的日子愈发近了,禁宫内外皆是一片喜气,红绸结花,宫灯新挂。拿着绣针多时,却连龙须都绣不出的元姝,早就坐不住了。

“郡主你要去哪里?陛下说了,今日若是绣不出来,就不准出这个门。”

却见元姝扔了手头的红绸,满面烦意,抓着米音的收便说道:“你别告诉她就成,我这心里不知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就是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这手指头上刺了多少个伤眼,就是心里七上八下,总觉着有什么要发生了,根本提不起一丝的注意力来。

米音忙赔了笑,也没将元姝的话往心里去,扶着她往临窗的小榻走去,不住劝慰道:“郡主怕是坐久了的缘故,喝些清茶便好。”

只当她是又想要偷懒耍滑。

寻不到空头,元姝也只能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那股异样。接了米音手中的茶盏过来,方才喝了小几口,外边突然就急急闯进来一宫人,跪地便慌张说到。

“启禀郡主,陛下召您过龙殿。”

“可是出了什么事?”元姝霍然起身扬声问到。

还不等宫人来的及回复呢,人便拢着长裙一溜烟的出了殿门,徒留惊愣原地的米音,无奈呼唤了几声,却在听了宫人的话后,面色大变追出。

今日龙殿外是异常安静,元姝方下了步撵,几丈开外便听见了大殿内传来器物摔落声,踩在玉砌上的步子不禁僵了一下,果不然下一秒便是元漓怒火中烧的怒骂声。

这还是元姝头一次见发这般大火的元漓,只在殿外看着那抹玉立的玄色身影,便有些心惧了。有人捂着被砸破的头仓惶退出,走过元姝身边时,连礼都忘记行便逃之夭夭了,瞧的元姝甚是纳闷。

“究竟是怎么了?”

也亏的是她先冒了声,才走近大殿,飞来便是一只玉瓶落在了脚边,碎片四溅,险险的便划破了真丝裙摆一角,吓愣了好几人。

失了手的元漓但见元姝不曾受伤,紧绷的龙颜才松懈了几分,出奇的不曾过去查看,便坐在了御座上,朝跪在一地的大臣们无力的挥了挥手,便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元姝好奇更甚,也不理会那群逃的飞快的官员,便几步往元漓那边走去。心里虽然有些打鼓,却还是鼓起了气儿复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记忆中,元漓都是沉稳到底的人,有一般女人难得的冷静,唯独偏执时才会癫狂渗人。如今日这般砸摔东西发火,实属少见,也便说明,所出之事非同寻常。

等不到元漓的回复,却有一纸书信落在了元姝的脚边,看了看紧闭双眸倚在御座上的元漓,元姝咬着唇便弯腰去捡起了那张信笺,直觉所有的问题便出在了这张纸上。

入目便是几行小字,书写极为仓促甚是凌乱,大抵也是临危之际匆忙书写的,至于内容……

“不可能!不可能的!”

拿着薄纸的手渐渐发颤,面色泛青,反复将那几行简洁的字句看了又看,却是一次比一次震撼,一把扔了信笺便往后退了几步,猝然扶住御案才站稳了身子,大乱的视线在掠过那张纸时,便缩紧了瞳孔。

“元颖……怎么可能,假的!”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元漓,心中痛闷难忍,而御座之上的人,何尝不比她还难过,柳眉紧锁,满面伤色不肯睁眼,唯独那扣在龙头扶手上的素手,青筋暴起,指盖泛白。

“一定是假的……”失了心神的元姝死死盯着地上的信笺,口中沉声呢喃着,脑袋里是一片混乱,如何都不愿意接受那个可怖的事实。

殿外清风灌入,吹动了几近凝结的空气,也吹动了地上的一张薄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七公主回程遇刺,薨于乾州北庙。

上了台阶,元姝便抓住了元漓的宽袖,纵然是手脚在发软,她还是噎着声晃了晃毫无反应的人,企图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可惜现实就是那般的残酷。连元漓都失了平日形象,只能说明……

“你倒是说话,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是谁!”

元姝怎么都不相信元颖会这样死去,毕竟西州业已平定,她是凯旋归朝的人,随行都是千万兵将守护,怎么可能随便就遇刺身亡呢?

哭声在耳边萦绕,向来怜惜元姝的元漓再也沉不下声了,伸手将元姝带到了怀中,紧紧搂住。不消说,这个消息也给了她巨大的打击,从不脆弱的人,也伤了这回。

“姝儿,她们都说小七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咫尺相近间,元漓的微碎清声无疑让元姝身子僵直,她也不知道现下还该说些什么,只能抿着唇伸手同样环住了元漓的腰,彼此相拥着,告慰着心底的那丝脆弱。

事发突然,这份密信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禁宫的。彼时,元颖大军方行至乾州,因为押解着公主封鸾,还加多了护卫军的人数,便是要以防万一。殊不料,刺客是早已埋伏于北庙内外,大多为江湖鬼手,踪影难寻,武艺高超。

以至于元颖先行所带的三千卫兵都不曾抵抗住一时,当迷药□□漫天落下后,死伤过半的队伍里才有人看见七公主已经遇刺了。数剑齐穿腰腹,惨然倒于血泊之中,尸横遍野里,随后赶来的兵士才找到了尸首。

本是举朝庆贺之日,却出了无人能料的噩耗,随即便是一份密信送入京来。本是昨夜便到的密函,却因下面的人偷懒疏忽不曾上递,以至于今晨元漓拆开信后,惊闻噩耗便拿了一干人等来出气。

都道是帝王一怒能浮尸千里,亏的是元姝来的快,在元漓火气最大的时候,化解了一场可怖危机。又幸好是她来了,也能劝得元漓最后清醒一分。

“多少人都道是我元漓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弑父杀姊,逼走了生身母亲,还容不得同胞姐姐……是,我确实是这般的人,可是小七……她不一样。”

这是元漓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这些心里话,便是之前同元姝再如何亲近,可有的雷区两人都会敏感避开,谁也不会提及。所有人都只看见她的帝王风光,会畏惧于她,可那些暗地伤人的话语,却是如风难止。便是再不畏惧人言的元漓,心上也逐渐压上了一座大山,难以疏开。

之前加之元姝的拒绝和抵抗,压抑太多事情的元漓难免偶尔偏激,如今有了元姝的陪伴,好不容易散了开些的压力,却因为元颖的意外,再次爆发了。

“漓姐姐,你不要这样……”

元姝知道元漓对元颖是特别,可她到底是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而与元颖相识多年,结下的友谊却足以叫她明白元漓的心痛。与她同岁却比她优秀太多,月前离开还有说有笑,说过会回来的人儿,竟然就这般离去了,叫谁一时间能接受呢?

可元姝知道这会自己是不能再多言什么,元漓的状况不是很好,她必须让她清醒些。

再一次的,元漓病倒了,七公主遇刺身亡的消息一经传开,朝野轰动。而元漓的病倒,更是叫人心忧,早朝不开便散,三品以上的大员都留在了偏殿议论纷纷。

看着龙榻上不省人事的元漓,元姝已经心疼到极点,拿着浸湿的绢子,便替她擦拭着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苍白失了昔日容光的面颊上,隐约可见一丝丝博人心酸的脆弱。

“郡主,偏殿那边又是不可开交了,王爷说再请你过去一趟。”

米音接了元姝换下的绢子,便开了口,可是到底是怜惜已经一夜不曾合眼的人儿,对于护国王的要求说的不尽愿意。素日里都是元漓照顾元姝的,可谁料到皇帝这一倒下,向来柔弱的郡主竟然撑起了一片安宁。

“晨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他们不愿意散走,便都候着吧。”

从不曾接触过政事的元姝,在元漓倒下的第一时间成了接班人,尽管她只是郡主,可因着早年元漓下达的圣旨,以伴驾女官的名义,第一次站在了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井井有序的安排了一切事宜。

后来,元姝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也有那般胆量,敢站在至高之位上,号令群臣。

“郡主,奴婢觉得你还是过去一趟吧。”

终究,米音不是一般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再乱也还要替主子看清时局。而难得聪明担当一回的元姝,也自然是明白了她话中意思。无非是现在元漓还昏迷着,群医无策,而那些大员岂非常人,一旦处理不好,后果难想。

看了看不知要何时才能醒来的元漓,元姝握着那双冰凉异常的手,低沉着眉头,有些迷茫又失措,缓缓说道:“快些醒来吧,我一个人害怕。”

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元漓都是陪在元姝身边的,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陪伴。在打开心结的那次,她就讶然于元漓难得的脆弱,明明看着那般霸道的人,怎么就轻易倒下了呢。而这次,她又倒下了,却是给了元姝莫大的考验。

唤了宫人端来一盆冷水,洗了脸,元姝才又清醒了几分,正了衣裙便往偏殿去了。她比谁都清楚,那些老臣以她一人之力是根本镇不住的,唯有一人能出面平定。

“父王,陛下只是前些日子偶感了风寒,昨日七公主的事情来的突然,才一时气急攻心,估摸着过会就能醒来,那偏殿里的臣工,还请父王各自散了吧。”面对元智,元姝还是头一次以恭请的势头来讲话。

小间里,元智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抚了下颚短须,便笑道:“小丫头长大了,事出突然,这些下面的人也无非想求个心安,放心吧,有父王在呢。”

知道元智是在说她今晨在金殿上的表现,有些涩然的低了头,想着若是元漓还醒着,要看今早的她,估计也会笑着这般说吧。

“父王,大军准确是何时归都?同行的封鸾可有逃走?”自从昨个下午元漓晕倒之后,她就忙着唤太医,守在病榻前,关于回京的大军消息是一无所知。

可她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人能比元智最清楚了。

“最迟后日便能抵达,我已去了令下,七公主的遗体会尽快送回,至于封鸾,仍在。”

对于元姝,元智似乎没有一丝隐瞒,在说到元颖的遗体送回时,元姝鼻头便是一酸,可是这会不是她该哭的时候。

“封鸾还在?”

起初元姝听闻刺客凶残手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封鸾,当年便是她召集了多少奇人,在京都里猖狂血杀。元颖当时的那三千卫兵,便是再不堪,光是人数也该抵挡一时吧,可是顷刻便全军覆灭,对手该是如何强大可怕?

她以为,如果是西州的人,封鸾就该趁机逃走的。

可是,为何她还在?

那么究竟又是谁下的杀手……

☆、第122章

一夕间,禁宫内外茫茫红妆换白丈,丧纱飘飘,金鼎哀钟隔时鸣响,一切都沉浸在了阴霾之中。

那历代帝王所居的龙殿,本就气势庄肃,时至转秋时节,阖窗闭门的大殿内,便是阵阵森寒冷意。元姝展了展已经麻木的五指,推开了一扇碧纱窗,廊外霏霏小雨立时迎风灌入。

“原来是下雨了……”

她总觉着出奇的冷,原来是下雨了啊,可是抚了抚身上只有冬季才会穿上的大氅,苦涩一笑,身体的冷又哪儿敌的过这心里的寒。

“陛下,皇陵东殿已经打开完毕,一应陪葬器物内府均备好,只是不知……有些是要活殉还是死殉?”

那方断断续续的话语都不曾引起元姝的注意,唯独这一句出口,顺便便夺了她的思想,旋身看去,果见内府主亡祀的官员一脸难色。

本就忌讳的话头,不得不提说,纵然榻间方醒多时的元漓又沉了脸色,可这命令还是要下的,沉吟半晌,才静静出了两字。

“死殉吧,勿扰陵寝,朕乏了,都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人一退罢,元姝便掩了窗户往小榻跟前去,撩了方才落下的金丝纱幔挂在如意钩上,看着半倚榻上正揉着太阳穴的元漓,便坐了过去。

“可要再躺躺?稍会我再叫宫人端汤药来。”

疲惫紧阖的凤眸这才睁开了些许,视线落在元姝关切的面容上,不禁摇头勉强一笑,伸手拉过元姝的细腕,便道:“我无碍,倒是你,陪了我这么久,该歇歇了。”

自出事都今日,已是第三日了,元漓直到今晨才醒来,而这两天,宫里宫外均是元姝一人打理着。统共不过两夜,她便有一夜未眠守在龙榻前,而昨夜也不过趴在元漓身边打了个盹罢了。

“你无碍就成,我没事。”

也不知怎的,她就是睡不下,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元颖的模样,她离去时的一句一笑,都是愈发的深刻了。今天便是第三日,是他父王说的大军回城最迟一日,这会已是晌午,她还如何歇的下。

“上来。”

纵然是心中悲痛,可元漓到底还是心疼元姝的身体,半拉着人儿上了矮榻,拿了锦垫放在一旁,便让元姝顺着怀中躺下。

“这两日,真的是辛苦了姝儿,就在这睡一会吧。”

她是一国帝王,却从来都不曾轻松过,举国上下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处理,个中辛酸并非常人能懂。所有人都以为帝王享尽荣华,是这世间最舒服的人,可是只有她知道,做皇帝正的太苦太苦。她并不是身体有多好,而是从来不敢病,生怕病倒了,很多事情都会生乱。

而这一次,一病便是两日不省人事,她以为醒来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可是,却出乎意料的井井有序。天知道,她在睁开眼睛时,看见坐在榻旁正在批阅奏折的元姝,喜多过于惊。

她的姝儿自幼便是娇养,什么都不曾操心,她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儿只会让人更好的去保护。以至于她将她困在宫中后,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只为了让元姝过的安稳。

偏偏就没料到,这看似柔弱不挡事的元姝,竟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为她打理着一切,替她操劳了一日又一日。

元姝何尝不知道元漓在想什么,静静的依偎在她的怀中,两日来都不敢松懈的神经才缓了些,深嗅着那熟悉的冷香,她终究是泣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竟然还病倒不理人,站在金殿上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声的,可是又不能不说,我找不到人帮忙,连父王……我都不敢。”

本来在元漓醒来的时候,她就想哭诉这些,可是内府的官员又都候着,她只能忍着。现下没人了,她才敢软了声,那个这两日让众人刮目的平昭郡主,也不过是她强装出来的假象,只有在元漓的怀中,她才会是真的自己。

她那不甚埋怨的话儿,元漓是听在了耳中,抱紧了人儿,也是自责的。她知道元姝是个胆小的,从来都不愿主事,不愿纷争,这次能这般大胆,也不过是为了她。

“姝儿不哭,是漓姐姐的错,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这般了。”明明是她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却总是叫她伤的泪流不止。

温言细语抚了元姝的心,不过短短两日,她却似经历了这十几年最漫长的时间般。从来都不喜欢做的事情,被她接过手都做了一遍,也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心境,苦难之时,连自己的父王都不敢相信。

“就是你的错,若再有下回,这般丢下我,我定会……”

眼泪都不曾擦干呢,半扬起的倔强小脸触动了元漓的心,素指轻轻落在了那还决绝不断的唇瓣上,便发誓般的说道:“不会了。”

元颖的离去固然叫她心疼,可醒来时看着元姝那瘦小的背影,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的人,还在坚持着。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晕过去,后悔自己怎么能把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元姝的身上。

“姝儿不怕了,都过去了。”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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