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格·达弗朗什在海岸望见诺曼底公爵的乌鸦旗时,还不知道此次出兵的目标。随着公爵的身影自环绕众骑中显露出来,于格终于消除了心中的一切疑虑,此前关于威廉公爵受伤致残的谣言在公国四处流传,许多领主也开始蠢蠢欲动,对公爵心怀不满的人就包括伊乌伯爵和前任赫里福德伯爵。不过如今公爵重新出现在马背,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伊乌伯爵还在他的海岸领地自守不出,而赫里福德在佛兰德边境战死的消息此刻尚未传回诺曼底,暂时公国内部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无人可知这渊面以下到底是古井无波还是冰川暗潜。
于格的目光扫过公爵身边那些陌生的面孔,不禁暗自叹息,许多名声显赫的高贵骑士都已葬身沙场,客死异国,曾经与他一同在英格兰西方战斗的热尔博返回了家乡,听说在和法兰西人作战;布列塔尼的布莱恩伯爵惨死在威尔士,命丧同族之手;他那远亲格兰德梅斯尼尔则死在了圣奥尔本斯;就连公爵身边的掌旗官也已经换人,当初那气概非凡、势力强大的隆盖维尔不幸被英格兰人斩杀,如今的掌旗官则换成了一个名叫托基的英格兰人。这个英格兰塞恩出身的年轻人便是在沃林福德被贝尼西亚伯爵的战斧处决的那位维戈德之子,许多诺曼人都觉得公爵任用这个年轻人是为了显示自己依然是英格兰国王。
打消心中的胡思乱想后,于格与身后的堂弟提亚尔的罗伯特一道下马向公爵行礼,正在和身旁的阿兰·德·蓬蒂耶维勒交谈的威廉转向这两名骑士:“于格大人、罗伯特大人,你们来了。”
“陛下,我的三十五名骑士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加入作战。”阿弗朗什的领主当即高声答道。
“不必着急,我的大人,现在的风向已经转到我们一边,猎物近在眼前,此番绝对逃不脱的。”公爵看了一眼阿兰·德·蓬蒂耶维勒,这个布列塔尼骑士立刻开始向两位公国西部的领主解释起此番的计划。
英格兰国王收到来自佛兰德的最新情报已经是复活节以后了,这个消息还是经威斯敏斯特传来,这个时节里,情报的耽搁显得非常严重,埃德加越来越感受到这种传递速度的不便,不过更重要的事情还是消息中法王的惊人战败。
“威廉从现在开始彻底自由了。”埃德加对埃克塞特主教说道。
“陛下,今年的集结太早了,我们在南部的郡长和塞恩都聚集在这里,征税受到了很大影响。”埃克塞特主教利奥夫里克却向国王提醒起另一件事来。
“我们目前还可以依靠北方的收入,南部各郡损失太大,就算是威赛克斯到肯特的王室地产也都损失惨重,今年仍需要休养,所以除了目前的军需外,南部暂时不会负担更多。”国王解释道。
怀特岛的营地此时已经相当完善,经历哈罗德时代和威廉的征服以后,埃德加又在这里屯驻军队,为此特地修建了许多训练和防御设施,由于牧草和其他物资还是要从峡湾对面运输过来,埃德加又在这个地段设防,并在附近的一座罗马庄园废墟处设立了一座哨塔。
英格兰军队的大营位于一座朱特人的古代王国都城,附近有戈德温家族的托斯提格伯爵的旧领,如今岛上的这些产业都已经属于王室,最大的一部分曾属于哈罗德国王。埃德加无心视察这些新获得的领地,全身心投入练兵之中,一个多月的训练在他看来远远不够。目前在军营中的威赛克斯人只有少数在黑斯廷斯的老兵参加过战争,其余的塞恩都是些年轻的武士,他们见过的冬夏太少,很多人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在盾墙中战斗的经验。曾经希望从他们中间选拔骑兵军官的国王在实际见到这些士兵后也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些新兵目前最多抽调部分参加骑兵训练,军官还是只能主要从诺森布里亚人里选拔。不过在国王的威尔士卫队和约克长弓手的教习下,弓箭的训练推行得倒是不错。去年和卡斯蒂利亚的西班牙人会面后,埃德加国王已经提出从卡斯蒂利亚进口紫杉木,这种木材的最好产地还是气候温暖的大西洋南部到地中海沿岸。在进口紫杉、亚麻和马匹的同时,英格兰人还会向卡斯蒂利亚出口优质的羊毛和铁、锡等矿石。
步兵训练的问题主要受限于军官数量,这方面埃德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无论有什么设想,如果缺乏拥有经验的军官执行,就难以推行到军队之中,要是缺乏足够的控制,步兵就连行军和进攻时的队列都很难维持好,不管有多少原因,现实就是,埃德加面对的是一支臃肿不便的军队,只能完成基本的防御任务,决不能用于跨海远征,甚至入侵诺曼底。
曾经身为近卫骑兵军官的埃德加也无法立刻改变这支军队的面目,不过他并不是那些18世纪早期的同行,那个时代的军人还不懂得如何控制庞大兵力的机动和展开,甚至难以完成任何突袭,只能迟缓地步入战场。埃德加首先以德文郡的塞恩为基干,让他们和威赛克斯、萨塞克斯与肯特等地的军官混合训练,向他们灌输军事手册的内容,从复杂的口令到武器使用的基本技巧,都进行了密集的特训。到五月以后,这些具备了一定基础的军官又开始向各自麾下的普通塞恩授习戎事,教给他们使用长矛和盾牌的方法,又进行了各种阵列的训练,甚至包括野战阵型的排列,埃德加深信战争不能依赖临时发挥,若是平日未曾演熟的布阵在战场临时使用,必会混乱不堪。
经过重新划分后,英格兰人按照各自所属的地区分成了不同的单位,并根据埃德加国王传发至郡长的训练手册,按照菱形、圆形和其他各种方式排成棋盘格或盾墙的阵线,然后在严格的口令和旗号控制下进行攻击和防御的演习。前期的阵列大多较为简单,和传统的盾墙战斗也较为接近,只是增加了防御骑兵的多排布置,第一排士兵将长矛斜插在地面,后方则次第斜举或平举,他们手中的矛尖大多是那种带翼的形状,身杆多为坚硬的梣木制作,只是比古代的夫拉矛略长一些,不是很适合方阵式的战斗,唯有依靠盾牌的保护,才能用密集阵型抵抗敌人的冲锋。而那些使用丹麦斧的侍卫则会在残酷的血战中发起攻击,让那些试图突破的敌人在礁石一般的盾墙前粉身碎骨。埃德加觉得这样的战斗模式还是略显笨重,他希望可以有更轻便的作战单位,根据需要组成密集或疏散的不同阵型,变换成方阵、横列或是斜线以应对不同的局势。
这样的野心显然超出了他目前的力量,不过即便如此,法王的使者到达时,怀特岛的英格兰军队还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您是说,诺曼人进攻了布列塔尼?”英王吃惊地问道。
“是的,陛下。威廉公爵的军队已经俘虏了霍埃尔公爵,并支持奥多伯爵成为布列塔尼的摄政。”
埃德加询问了身边的一名诺曼骑士,这才得知,这个蓬蒂耶维勒伯爵奥多正是在黑斯廷斯指挥布列塔尼军队的那个阿兰·卢福斯的父亲,他还有一个长子,则是在威尔士的婚礼中被杀的布莱恩伯爵,奥多的家族和诺曼底公爵联姻后便成为诺曼人的封臣,在鲁昂附近拥有大量领地和修道院地产。他曾经因为布列塔尼的摄政权与自己的侄子布列塔尼公爵柯南开战。这场争斗甚至引发了后来的诺曼底入侵,那件事也发生在黑斯廷斯以前,当时身在诺曼底的哈罗德国王还跟着诺曼军队进入布列塔尼作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