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
那样熟悉的声音,焦急又心疼的语气,像极了沙漠中走了很久的人看见海市蜃楼时发出的欢呼。打着寒颤的落旌以为自己烧得已经出现了幻听,可是下一秒,她便被人卷进了一个携卷着风雪但依旧炙热温暖的怀抱。
落旌蓦地睁开烧得发红的眼,而喉咙干得厉害,苍白瘦削的脸颊衬得一双眼又黑又亮。她发着高烧疼了那么久,就连周掌柜她也不曾向他说过一句委屈的话,可此时当她巴巴地望着满眼焦急的少年,不知怎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着——
这是梦吗?是她在临死前绝望了太久,上天赐给她的一场梦境吧。
段慕轩将身上裹着的军大衣脱下来紧紧地罩在她的身上,少年的头发因为出汗而结冰,然而冰又因为他身体的温度化成了水,滴落在落旌的脸上。慕轩摸着少女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烧得那样厉害,少年将她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一遍又一遍地说道:“阿落别怕,我来了,我赶回来了!”他摘下口罩露出脸庞,低沉的声音带着哽咽,而眼角发红得厉害。
门外刮进来的猛烈寒风让落旌打颤得更加厉害,她猛地惊觉不是一场梦,于是慌乱地拉紧了衣服深怕血液粘上少年的皮肤,又焦急地将他的口罩戴了回去:“咳,没用的,这是瘟疫。”少女红着眼睛,摇头哀求道,“慕轩,咳咳,快离开这里!这是,咳咳,是会传染的!”
段慕轩仍紧揽着她,扇形般的眼睛携卷着浓墨般的风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她凌乱打结的长发上:“但是那些人……他们把你关起来便置之不理,他们根本就是想让你等死!阿落,我带你去找医生,一个不行就换一个!咱们总能找到办法的!”说完,少年不容置疑地打横抱起落旌往外走去,“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被抱出了房间,落旌才看到那些被打晕在房门前的士兵。北平夜里的寒风猛烈地刮过来,雪花融在脸颊上,一阵冰凉。
她烧了许久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她靠在少年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慕轩,没用的。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你别再管我了,我不想……你有事情。”落旌嘴角抿着一丝笑,可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强自压下的失望。她再没有理由坚持下去,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个人世,她几乎是数着一分一秒熬过那么多天,而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忍受着那份难言的疼痛。
闻言,段慕轩的脚步一滞,抱着落旌的手越发大力地收拢。正值深冬,北平夜里的风雪如同烈酒刀子,刮在人的脸上仿佛不需费力便能刻出伤痕。少年狼狈地抿着嘴角,已经生出冻疮的手指倔强地抱着落旌,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落旌被他抱得有些疼,少女吃力地抬起头,借着月光与雪光,她清楚地看见少年的下颌线一下子咬得很紧很紧。段慕轩的头发眉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碴,而他那双好看的扇形眼里明明灭灭浮动着的,是毫不修饰的水光。
段慕轩似悲似讽地勾起唇角,他今年便满十八——明明是最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家族没落、讲武堂除名,然而最无妄的却是因他的迟来,他喜欢了一整个少年岁月的女孩被病痛折磨了那么久……久到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绝望的话语。
他抱着落旌站在大雪地里,满天风雪迎面而来,是从未有过的心疼,也是不曾感受过的绝望。
感觉到落旌发烫的额头抵在自己脖颈间,慕轩蓦地一笑,眼泪狠狠砸下时,他却深吸了一口寒气,笑了起来:“你剩多少时间我陪你多长时间,一秒或者一生,我段慕轩都奉陪到底。”少年低头像是安慰,可语气却无比郑重,“所以阿落,那些人不管你,你总还有我的。”
落旌将脸颊埋在他肩窝处,委屈像是迎面的风雪,而眼泪便滑落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落旌想起每逢过年,段慕轩骑着他那辆自行车载着她去买的糖葫芦,为了防止落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