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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白炽灯晃得人心里不舒服,段慕轩将灯关上,房间里便陷入昏聩,而长廊中的灯光穿过玻璃洒进玻璃房中的一角,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光,而被阴暗笼罩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与发烧昏迷的女孩。少年将脸贴着落旌的指尖,说着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其实,我仍然记得把你和君闲捡回家的那一天,你脏兮兮的样子。你一直觉得是爹收留了你,但其实阿落,是我最先看到了追着车跑的你。”

少年陷入回忆中,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你的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光,穿过后视镜直直打在我心上,就好像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他眉目轻触地看向带着氧气罩的女孩,微垂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味道。一行清亮的水泽从他长满胡茬的下巴上滴落最后打在了少女的手心里。昏暗的病房,高烧不退的女孩,彷徨落寞又无奈的少年还有心电图发出的滴滴声,一切都像极了传说中黑白无常的锁魂曲。

紧闭的玻璃窗户上结了一层漂亮的冰花,雪花轻轻飘落黏在上面,停留了半响便消失无踪。

一切静谧得无法用语言描述,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少女紧闭的眼眸滑落了一行温热的泪水,钻进了青黑色的鬓发。而她被少年一直捂着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了他掌心的虎口,就像漂浮在海上太久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不肯轻易松手放掉自己唯一的希望。

天亮的时候,曦光从玻璃窗户上结的冰花上穿过,一点一点随着时间的移动洒在监护室中唯一的床上。曦光中有漂浮的微小尘埃,静悄悄地落到了少女轻颤的睫上,温柔无声。

睁开眼的第一秒,落旌便看到窗户上闪烁的光,透着一点金。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让她缺氧的大脑感觉到一阵眩晕。少女的手指尖酥麻,就像有蚂蚁缓缓爬过。她的目光缓缓向下移,便看到了守在床畔撑着脑袋打着瞌睡的少年。

落旌轻轻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少年初露棱角锋芒的脸庞辗转流连。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而在那清脆的滴答声中,时间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洪荒的长河中。那是无法改变的定律,可一直清醒又理智的少女却乞求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落旌觉得慕轩瘦得不成样子,而他眼底的青色……比她失眠最严重的时候还要浓上三分。在最初生不如死的难受后,她便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见幼时记忆里皖南李府的亭台高阁,而从阁楼上下来的正是笑得很美的娘亲。

娘亲蹲下来朝她温柔地摊开手,落旌低头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年幼的孩童,而她回头,放眼望去只觉得那就是老人家口中描述的炼狱。

那地狱里有弱肉强食铸成的高台,有摇曳的鬼火肆意地跳着舞蹈,身处其中的人们正在痛苦地煎熬,甚至连痛苦都变成了麻木。

而另一边的娘亲手里拿着她最喜欢的拨浪鼓,鼓边漆了芸豆红的颜色,花纹繁复而好看。娘蹲下来朝她摇着柔声唤道:“落旌来,到娘这来。跟娘在一起,我的女儿就不会再受苦了。”

手握翡翠拐杖的祖母也蹒跚地走到娘亲的身旁,脸上也是慈祥和蔼的笑意:“奶奶的落旌快过来!好久不曾见到丫头,也不知道丫头长高了没有。”

不会再受苦,不必再担惊受怕,不用再面对流言蜚语。真好。

病床上的少女嘴角是一个恬淡的弧度,一双杏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缓缓抬起正输着液的手轻轻抚上慕轩的鬓角——

所以,好得连美梦也比不上的故园,她为什么还是转身投了地狱的熔炉呢?落旌也想不到完全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可若是一定要找出一个,大概就是在她朝娘蹒跚迈步前,她听到了从业火中传来的少年强自压抑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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