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太太热情地给了她侧脸颊一个吻:“谢谢你亲爱的。”转身她便扭着浑圆的腰身和诺尔曼打了个招呼离开诊所。
诺尔曼坐上桌子,继续兴致勃勃地给落旌展示着他的新发明:“哦,亲爱的落旌,别这样冷漠好吗?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
落旌捶着脖子,抬眼看着正发牢骚的诺尔曼,笑:“诺尔曼,我真不知道,如果你的学生看到他们的教授是这副样子,你建立的威信是不是就毁于一旦了?”
因为东京帝国大学医学系的优秀成绩加上伍连德的人脉,落旌很快地被送进了霍普金斯大学读博士,并且在大学的周围找到了一家诊所当实习生。伍连德为她找到了借读家庭,恰好那一家老夫妻的儿子是霍普金斯大学里医学系的外科教授。不得不说,她在这里比在日本更加顺心,因为心无旁骛所以学医学得格外用心。
“威信毁了可以再建,反正学生每年都不一样。哦,你在写什么?”诺尔曼凑过来,在学校的他和在外面的他完全是相反的人。在学校中,诺尔曼一丝不苟对学生的要求一向严厉著称,而到了外面他便是社交的一把好手,和大多数的外国人一样,都喜欢冒险和刺激。
看清楚落旌在写什么东西后,诺尔曼惊讶地睁大眼,说道:“哦天哪,落旌你这是在向共产国际组织申请什么吗?”
落旌笔尖一顿,等她抬起头时,目光平静而坚定:“我想向共产国际申请成为中国筹集运输药品的负责人。而且,我已经向红十字会报名加入中国前线的医疗队。等药品筹集完毕,我恐怕就要跟医疗队一起出发。”
“你要去中国?”诺尔曼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记得,前几天的报纸还在报道中国正在和日本打仗打得水深火热,你这个时候孤身去的话,伍老师和你的家人知道吗?”
落旌没说话,只是目光轻轻落在了一旁叠起的信件,而在信件最上面的则是华盛顿邮报,记录着美联社从东京发回的消息:
远东战场在一夜之间从满洲转移到丰台(北平),军事形势已经超出常规,日本在中国的一个省驻扎了装备精良的七千部队,这已经清楚地表明日本怀有经济和领土的野心。而宪兵队的出发也第一次表示出南京的中国政府表已做好了与日本作战的准备。
诺尔曼拿起那份报纸,示意说道:“落旌,你没当过战地医生,恐怕还不清楚当你一边救治伤员而飞机大炮就在你耳旁轰轰作响的那种感觉。当初伍老师把你安置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你避开这种风险吗?”
规避风险?落旌偏着头,杏眼里出现迷茫。是的,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温柔的性格、出众的外貌,哪怕她是一个黄种人也在这里收获了一群朋友,她甚至已经具备移民的资格,甚至加入了共产国际成为了一名党员。
可是那又怎样呢?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又像一只没有脚的荆棘鸟,挣扎在陌生的海滩与浅洼苟延残喘,彷徨在荒芜的世界里寻找最初的国度。诺尔曼见落旌沉默地拿起那几封信件,他抱着胳膊摇头,只觉得这个来自中国的姑娘想法有些天真。
第一封是伍连德寄给她的,上面记录着卢沟桥事变的始末还有那片土地上的硝烟四起,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疲惫让他告诉落旌准备带着家人前往马来西亚。他在信中写道,虽然已经同意建立统一战线,但人心不齐,中国始终都陷入在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