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1 / 1)

都说人怕什么就来什么,三个人紧赶慢赶,还是得走夜路。

荒喜第一次去梨花g0u时,一路上几乎都是邻居叔叔背她走的山路,那时候没多折腾,在梨花g0u待了一年,她出门的次数不算多,偶尔跟表哥表姐去山上捡柴火,梨花g0u的山头没那么高,路b较好走。

一下子翻山越岭,她身子吃不消,一路上忍着不吭声,但到了后面脚步就放慢下来了,张老兵见她脸都白了,也不忍心催促,走走歇歇。

有回歇的时候,张天赐听到树林里有野j的叫声,坐不住,直接钻进林子里要捉野j。

野j当然是没抓着,不过这一折腾,回到牛甲村时天就黑了。

进牛甲村,要从大队的田埂路过,每片水田里都是禾苗,长得很高。

三人沿着田边走,张老兵叮嘱:“别踩到禾苗糟蹋粮食。”

荒喜点点头,夜路难走,那些禾苗有点刺,碰到了身子会痒痒,她努力避开,田埂sh滑,她走得跌跌撞撞的,好几回差点摔倒。

张天赐觉得滑稽,吓唬她:“你要是摔倒,就要变成瘸腿媳妇了。”

荒喜抓着根木头当拐杖,沿着田埂小心翼翼地挪动,张天赐一说,她更担心,走得更谨慎。

“哞哞……”

对面传来动静,张老兵定睛一看,人就来到了跟前:“李麻子,今儿是你放牛?”

“嗐,别说了,差点让这牛弄迷路,下午吃草好好的,不知道放什么疯,跑深山去,找到现在才找着。”李麻子垂头丧气,恨不得把畜生打si。

牛是队里的集t财产,今天要是走丢了,他不仅会被整个大队批评唾骂,还得赔钱,一头牛他g两年活,不吃不喝才赔得起。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抬起手里的藤条,装模作样地拍打牛背恐吓:“畜生,下次再乱跑,就杀了你吃r0u。”

牛听了不顺心,仰头哞哞叫得更厉害,踢腿发泄不满。

张老兵手电筒照过去,牛身上有被荆棘划伤的伤口,李麻子更不用说,衣服都破了,双目疲惫,想来一人一头确实在山里跑了很久。

“赶紧把牛送回去吧。”张老兵找了个能让路的地站着,“好好看着,别让牛踩禾苗。”

李麻子牵着牛过来,地方小,让路都不好让,这头牛长得大,荒喜看着腿就发软。

她怕乡下的牲口,尤其是马和牛,抬腿感觉能把人踢si,突然离得这么近,她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往前走,站在张天赐后面。

田埂的路很狭窄,她有意躲着牛,双脚差点踩空,旁边就是小河,河水哗啦啦的流,听着怪让人害怕,她左右都不敢站得太远,缩着身子不动。

哞哞哞……

牛一直叫,李麻子再小心,那牛还是踩到了禾苗,李麻子只能使劲把牛往外拉,大骂:“畜生,别踩禾苗。”

牛不听劝,往水田里走,四条腿乱踢,禾苗被糟蹋了一大片。

李麻子看得全身发抖,这么好的禾苗,也不知道能长出多少粮食,能吃几顿饭。

他踩进水田里,狠下心真打了几下牛,牛老实了,被他拉出来,哞哞哞地叫。

荒喜听着牛叫声就难受,看到牛越来越近,怕得瑟瑟发抖,期盼着牛别打她。

李麻子很快就从她身边经过,诧异道:“这nv娃儿是?……叔,这就是你给求粮买的童养媳?长得挺好看。”

李麻子看入神了,暗暗惊讶张老兵居然能买到这么标致的nv娃儿,他在山g0u里没见过长这么白的nv娃娃。

“没定呢。”张老兵催他,“赶紧把牛拉走,看看禾苗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明早过来把这些禾苗扒直。”

说到牛李麻子就一肚子火气,没心思去看荒喜了,用力把牛扯到田埂的小路上。

牛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李麻子又累又饿,看牛这倔脾气,脾气也上来了,扬起藤条又打两下:“要不是要等着你翻田种粮食,打si你。”

荒喜怕得不敢去看李麻子,心里祈求牛快点走。

牛今天本来就受了刺激,被李麻子一打,突然就发了狂,抬起腿乱踢,一脚把荒喜踹下河。

张天赐只听到一声尖叫,转过头,就看到荒喜咕噜噜地从田埂滚下去。

想到河里都是石头,水又湍急,他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等张老兵听到动静回过头时,只听到张天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爷爷,你别下来。”

荒喜第二天在张家的炕上醒过来,头上缠了一块布,张老兵和三个孙子站在炕前瞧她,张老兵问完话,她想回答,嘴里发出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张老兵再三确认,还找了村里的土大夫过来看,大夫说撞到脑袋,不会说话了。

得知自己变成了哑巴,头又特别疼,荒喜低着头,不开口了,泪珠滴答滴答往下滴。

张老兵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也不用丧气,又不是天生就哑巴,说不定后面能好,不会说话也不碍事,会g活就成。”

这会儿已经是上工时间,张老兵交代荒喜在家里歇着,叫上张求粮和张来福一道去地里g活。

张天赐和荒喜b较熟,他就让张天赐留下来照看荒喜,嘴里不高兴地念叨:“本来以为买了个丫头进来就能g活,得,还得伺候一段时间。”

张求粮和张来福昨晚没好好看,现在天亮瞧得清楚,站炕前好奇地盯着荒喜。

张老兵把他们叫走时,两双眼睛恋恋不舍。

张天赐看见荒喜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的心口刺了一下,愧疚地抓着头发,在屋里晃来晃去,不自在道:“你怎么就变成哑巴了?”

他这乌鸦嘴,只吓唬她瘸腿,没说让她变哑巴啊,怎么就突然不会说话了。

荒喜在张家住了几天,嘴里一直发不出声音,张老兵只能唉声叹气地接受了。

荒喜虽然难过,可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好在土大夫开的草药很奏效,养了几天,她脑袋上的伤口就痊愈了,不疼,还能开始g活。

张老兵说:“买你回来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以后你得跟着求粮他们一起g活。你这身子现在去地里帮不了什么忙,就先在家里煮饭菜洗衣服。”

荒喜站在院子里,点点头。

她的手b划着,想说自己不会白占便宜的,张老兵看不懂,摇摇头。

张天赐盯着她半晌:“你想说不会在我们家吃白饭?”

几天下来都没办法跟人交流,终于碰到能看懂自己手势的,荒喜开心得用力点点头。

张老兵听到后,眯了眯眼睛,在门口叮嘱他们记得g活,拿起农具走了。

人一走,张来福马上凑过来,小声说:“妹妹,等我从山上回来,我来煮饭菜,爷爷的衣服我来洗,你不用g活。要是运气好,我还能找到野果子给你吃。”

张求粮站在厨房里,偷偷抬起眼皮看荒喜。

他们三也不是天天要g活,兄弟三个去地里挣的工分少,大人一天普遍6个工分,多的7个,张求粮年纪大些,埋头苦g一天可以拿4个工分,张天赐和张来福能挣3个工分,多数时候都是张老兵和张求粮去地里上工。

家里养了几只j,又烧柴吃饭,他们三个得g别的g活,要去山上砍柴,还要帮大队打猪草、喂猪。

除了这些,自留地也要照看,大队每年分下来的粮食只能够填饱肚子,大伙儿最上心的还是自留地,希望自留地丰收。

兄弟三个经常轮流去自留地灌溉禾苗,如果哪年收成好了,他们的伙食就会跟着改善。

今天轮到张求粮和张来福去打猪草,张天赐去砍柴。

张天赐扫了眼张来福:“你能找到野果子?”

张来福被他质问得红脸,仰起头不服气说:“我知道哪里有野果子。”

张天赐只是哼哼,丢给张来福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能行吗?

张来福只b张天赐大一个月,个头却b张来福小了很多,和荒喜差不多高。

张天赐从小就不服气当老三,经常为这事欺负他,两人做什么都要b一b,偏偏张来福一次没赢。

荒喜刚来张家,张来福就喜欢这个妹妹,他觉得荒喜长得可漂亮,x格也是软软的,他一看到她就想疼她,所以平时没事就ai往她面前凑。

他不想在荒喜面前丢面子,冲张天赐吼:“你等着,我今天肯定能找着野果子。”

说着,出门找到背篓,不等张求粮就出门了。

“来…来福……”张求粮想说让他等等,可张来福脚步快,早走远了。

张求粮看了看张天赐,从厨房里走出来,把藏好的红薯递给荒喜:“给…给给给…给你吃,别…别……”

他才说几个字就涨红脸,越着急后面的话越憋不出来。

荒喜刚成为哑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意思,咿咿呀呀地b划,想跟他说说话慢点,不要着急。

张求粮是结巴,并非天生,而是七岁时父母双亡留下的后遗症,张老兵说他在七岁的时候受了刺激,很长一段时间不说一个字,后面就磕巴了。

他作为大哥,也b张天赐矮了一个头,因为磕巴,荒喜很少听到他说话,不过他人挺好的,好几次的药都是他给荒喜换。

张天赐看了看张求粮,知道他是同情荒喜,把自己那份吃的留给荒喜,就说:“大哥,你自己也没吃饱,自己拿去山上吃吧。”

“妹…妹妹……”

张求粮想说荒喜也饿肚子,可张天赐在旁边,话说不利索,他觉得丢脸,只好闭上嘴。

荒喜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让他拿去山上吃。

张求粮把红薯塞她手里,红着脸离开。

荒喜看着红薯,若有所思。

在张家吃住几天,她能看得出来爷爷和三个哥哥都是好人,每次吃饭他们都不会少了她那份,她吃的跟他们是一样的。

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多吃,晚上经常饿肚子,有两次被求粮哥哥听到了,他就偷偷塞红薯给她吃。

来福哥哥人也不错。

就只有天赐哥哥……

荒喜抬头看张天赐,她觉得家里天赐哥哥最皮,总和来福哥哥较劲。

“你信不信,我摘的野果子b来福多,也b他的好吃。”张天赐仰起头,骄傲道。

他力气是三个兄弟里最大的,长得又高,打架没输过,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张老兵总说他长得像他亲爹,人高马大,真正的庄稼汉,张求粮和张来福也随了他们自己的爹,两兄弟身材大差不差,都长得不高。

所以家里砍柴的活,张老兵就交给张天赐g。

荒喜眨巴着眼睛,摆摆手,想说让他们不要去摘野果子,山上很危险,张天赐却误会了她不相信自己,冷着脸哼哼。

“你等着,我肯定能给你找着野果子吃。”

张天赐一走,家里就只剩下荒喜了,她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茫然地看着外面。

过了会,她去拿扫帚,开始打扫屋子。她要勤快g活,让爷爷知道她不是吃白饭的,愿意养她。

扫到自己屋时,荒喜把床铺好,0着炕上的床单,珍惜又满足。

爹娘没出事的时候,她有自己的床,打扮得很漂亮,房间里还有很多玩具,可家里被抄后,她那些东西都没了。

去到亲姑姑家,她只能跟表哥表姐住同一屋,床很小,晚上睡着了表哥表姐总把她踢下床,每天晚上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把身子蜷缩在小角落里,避免碰到他们,惹他们不高兴。

来到张家,爷爷说姑娘不能和男孩一起睡,特意给她腾出一个屋子,让她单独睡。床单和被褥都是旧的,但都是爷爷拿东西去跟村里的姐姐换的,不是男人睡过的臭褥子。

光是这一点,荒喜就感激爷爷。

爷爷有时候说话凶,可人很好。

她终于又有自己的床了。

她知道在乡下nv孩子想有个自己的床很不容易。

爷爷给她床,也给她吃的。

她得做个让人喜欢的荒喜。

张天赐没到中午就回来了,肩膀上挑着四捆柴火,他砍的柴火又大又长,一看就重,走起路来却没怎么喘气。

荒喜正在摆柴火,看他挑着那么多柴火回来,愣了下。

张天赐呼哧呼哧把柴火扔在地上,冲进厨房舀了一碗水咕噜噜往喉咙灌,满身是汗地走到荒喜面前,拿出从山上摘来的山葡萄对着荒喜晃了晃:“就说我能给你找来野果子吃。”

荒喜看着他手里的几串野葡萄,忍不住咽口水。

野葡萄个头不大,就bh豆大一点,张天赐手里的野葡萄还是紫se的,没完全熟,不过能吃了。

乡下很少有水果吃,荒喜没见过这么小的葡萄,觉得很新鲜,好奇地瞧着。

她吃过大葡萄,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张天赐说:“可惜那棵树上的野葡萄没全熟,不然我能摘一麻袋回来给你吃。”

他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看到荒喜偷偷咽口水,挑眉道,“你尝尝。”

荒喜闻到了葡萄酸甜的味道,她已经一年没吃过水果了,这个味道对她来说诱惑力极大。

她纠结地望着张天赐。

她想吃,可又不好意思,怕天赐哥哥说她嘴馋。

想了想,她咬着嘴唇摇头。

张天赐这才发现她给自己梳了两个小辫子,晃来晃去的,挺可ai。

他别扭地催促:“快点吃,不然人回来了没你的份。”

能吃的就这几串葡萄,他几口就能吃完,为了带回来给她尝,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不是给你白吃的,你吃完了得给我洗衣服。”

荒喜实在忍不住,接过他手里的葡萄,点了点头,她找水把葡萄洗g净,捏了几个放进嘴里,酸得表情扭曲,眼睛全闭起来。

张天赐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酸味在舌头上蔓延开来,荒喜不舍得吐,忍着酸咽下去,有点涩有点酸,同时也有gu淡淡的甜味。

是好吃的。

她睁开眼睛,又吃了几颗。

张天赐皱眉:“城里来的就是瞎讲究,吃什么东西都要洗。”

通过几天观察,他发现荒喜很ai卫生,总把自己收拾得gg净净的,饭前饭后都要洗手,受着伤呢也坚持洗澡。

他一个从泥堆里长大的男娃,就没见过这样的。

荒喜眨巴着眼睛,baeng的脸颊上慢慢泛起一抹红。

牛甲村就一个大水井,在村口,家里用的水都是去那边挑的。

为了节省水,村民们都是去河边洗衣服,男人洗澡也是去河里洗。

张家有个大水缸,专门拿来存水,她知道挑水不容易,平时都省着用,可她从小就收拾得很g净,爹娘告诉她要ai卫生,吃进嘴里的东西都要洗g净,这样才不会生病。

张天赐也不是嫌弃她用水多,就是觉得城里来的人b较挑剔。

“算了,我晚点再去挑水,还有几捆柴没扛回来,我待会还要出门,你跟着我去河边洗衣服。”

张天赐的衣服不多,总共四套,但是他ai出门玩,现在天又热,衣服有gu汗臭味。

荒喜提着一筐衣服跟他去河边,路上有人瞧见了,都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

村里童养媳不少,村民都习惯了,只是听说张老兵买的是城里姑娘,他们都纳闷,想看看啥样,看到荒喜的模样,忍不住多瞧几眼。

还真别说,城里姑娘就是长得好看。

荒喜脸皮薄,低着头回避他们的目光。

“天赐,这就是你爷爷给你找的童养媳啊?”这会儿村民都下工回来了,农村没有秘密,哪家发生了啥都一清二楚,就ai瞎打听。

张天赐皱着眉头:“什么童养媳?这是我妹妹。”

邻居听了就笑:“你爷爷花了五块钱买的,就是给你找的媳妇儿。天赐,你要有媳妇了。”

张天赐脾气臭,邻居们越看他脸se臭越想逗,“你要娶媳妇了,我们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旁边的一群小孩起哄:“要有媳妇咯,要娶童养媳咯。”

童养媳不是什么好词,村里的二蛋娶童养媳就总被人笑话,村里的男人和nv人g完活没啥事g,就ai闲聊,说话也不着调,二蛋长到十五岁,总被追着问同房了没有。

张天赐被调侃得面se涨红,冷着脸说:“我爷爷说了,荒喜是我妹妹,不是什么童养媳。”

他瞪着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支书说过,我们村要争做先进村,破四旧,以后有谁说荒喜是童养媳,我就告诉支书,说他思想封建,是社会主义的毒瘤。”

小小年纪,说话一套一套的。

说话的邻居撇撇嘴。

这张家的三娃年纪不大,脑袋却灵光,跟大人一样说话一模一样,嘴皮子也厉害。她过过嘴瘾没事,就怕被天天提倡起破四旧的支书批评。

张天赐握紧拳头警告那些看热闹的小孩:“以后谁敢在村里乱说,我就揍他。”

那些孩子没一个打过张天赐的,都怕他,一溜烟跑了。

张天赐回头看看荒喜,拉起她的小手:“别理他们,一群臭嘴。”

张求粮和张来福今天运气好,找到了很多猪草,箩筐装满后肚子还不饿,想去山上找野果子。

逛了一大圈,没找到野果子,反而碰到了上山的其他孩子,有b他们两个年纪大的,也有b他们年龄小的。

张求粮磕巴,孩子们不ai跟他说话,逮着张来福问:“来福,听说你们家买了个童养媳,给你大哥买的还是给你买的?”

农村的妇nv唠嗑很少避着孩子,村里的小孩从他们娘那里听说,荒喜是给张求粮买的媳妇。

因为张求粮十五岁了,又是个结巴,父母双亡,以后不容易娶媳妇。

张求粮结结巴巴地说:“胡…胡胡胡说,才…才才才……是妹…妹妹……”

他一句话没说完,几个孩子瞬间哄笑,学着他的语气:“是…是是是童养媳……媳媳妇……”

听到他们嘲笑自己大哥,张来福气得大声吼:“不许笑。”

那些孩子冲他吐舌头:“我…我我我…我们就笑笑笑……”

张求粮尴尬得红脸,攥紧拳头,张来福也是气得小脸通红。

那些孩子存心欺负张求粮:“你你你你,你们生气了。”

张来福虽然年纪b他们小,但是受不了这种气,小时候他看到自己大哥是结巴被村里人嘲笑也觉得丢脸,等长大懂事了,看到其他人故意模仿和嘲笑张求粮,就只剩下生气。

张求粮虽然是结巴,但是很疼他这个弟弟,什么好的都让着他,他急眼道:“信不信我告诉我爷爷,让我爷爷揍你。”

学张求粮说话的孩子叫王八斤,b张求粮还大一岁,个头b他们两个高,胖胖的,哈哈大笑:“你怎么不自己打我,就知道回家告状。”

张来福脸也红了,他想揍这些人,但是他们人多,力气b他大,他揍不过:“等着,回家我让我爷爷打你。”

“有本事你现在打。”

王八斤往前走几步,张来福害怕得往后退。

“孬种。”

话音刚落,他背后的草丛窸窸窣窣一阵响,王八斤砰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几个孩子全都愣住了。

王八斤摔得疼,哎哟哟地叫:“谁?是谁打我?”

张天赐踩着他的背,手按住他脑袋往地上摁:“si胖子,是你爷爷我。”

旁边的孩子面se发白,吓得往后面退了退。

王八斤整张嘴埋在土里,吃了一嘴巴的土,动也动不了,只有一双腿能扑腾,但他胖,腿打不到张天赐。

张来福愣住了,张求粮也怔住了,不过他年纪大,反应b较快,知道张天赐下手重,每次打人都是往si里打,怕惹出事,上前劝他:“天天…天赐,放开他……”

张天赐紧皱眉头,不吭声。

张求粮急得说话都利索了:“回去爷爷会打你的。”

张天赐看了看张求粮,不情不愿地松手,王八斤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没人敢扶他,他被张天赐揍,一个字都不敢说,脑袋缩得跟个乌gui王八似的。

张天赐高高在上道:“回去敢跟你爹告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下次再学我大哥说话,我让你也变结巴。”

那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王八斤不服气,瞪着张天赐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走了。

张天赐看着张来福,一脸嫌弃:“王八斤你都不敢打?下次他欺负你们,你给我狠狠揍他,揍不过再叫我。”

张来福胆子小,被他一说,觉得没面子,仰起头说:“我,是不想给爷爷添麻烦。”

张天赐哼了一声:“胆小鬼。”

张求粮担心他们吵起来,从中调和:“不…不怪来福,天赐,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拿柴火,你们猪草找好了吗?找好了就一起回去。”

说完还是不解气,眼神y沉,“大哥,下次有人再笑你,你就告诉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求粮不好意思道:“没…没事。”

他自己也胆小不敢生事,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每次都让天赐帮他出头。

张求粮瞧着张天赐凶狠的表情,觉得他又想半路去拦住王八斤再揍一顿,赶紧叫他和张来福下山回家。

张老兵中午一般不回家,有时候从家里带红薯去地里解决肚子,困了就在树下睡觉,有时候坐在河边发呆,偶尔去找跟他关系近的许老根吃饭。

他不担心三个孙子,知道他们会自己找吃的,不会饿着肚子。

傍晚回家的时候,他面se沉沉,摆脸se看张天赐,张天赐像个没事人,笑嘻嘻地跟他说话:“爷爷,今晚能不能吃j蛋?”

张老兵没好气地说:“还吃什么?别吃了!”

那语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拿棍子抡人。

张天赐小时候还会怕,现在可不怕了:“爷爷,今晚我来做菜,做你最喜欢吃的炒花生。”

张老兵绷着脸,去找凳子坐下,每年分到的花生不多,但他就好这口,炒花生配酒吃,那味道绝了。他知道张天赐在低头认错呢,不再说话。

他扫了眼荒喜,荒喜应该是被吓到了,无措地站着。

张老兵说:“不关你事,你不用怕。”

荒喜还是怕,她觉得张老兵会揍张天赐,以前在大姑姑家,大故丈想揍表哥表姐的时候,就会拉着脸。

饭菜上桌,张天赐迫不及待就要夹菜吃饭,张老兵啪的一声拍桌。

张天赐嬉皮笑脸收回手:“爷爷,g嘛呢?我饿了。”

张老兵喜欢饭桌上教育孩子,老一辈是这样的,他自己也认这个理,吃饭时训斥孩子,孩子才能听进去。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们别打架,别给我惹事,耳朵都丢到河里去了?”

张天赐理直气壮:“我就是看不惯王八斤。”

张老兵吹胡子瞪眼,想打他,又舍不得。

张求粮忙求情:“爷爷,天赐为了帮我出头…才才打人的。”

张来福因为没找到野果子,被张天赐奚落了半天,可王八斤被打的时候,他是看得浑身舒畅,还很佩服和羡慕张天赐这么彪,也帮忙说话:“王八斤说荒喜妹妹是童养媳,是爷爷买来给我或大哥当儿媳妇的,还学大哥说话,天赐气不过才打人。是王八斤先有错的。”

“爷爷,他们都说荒喜妹妹是童养媳,妹妹真的是童养媳吗?”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张老兵,只有荒喜难受地低着头。

张老兵皱起眉头,挑起筷子敲张来福的脑袋:“荒喜是你们的妹妹,咋们张家没有闺nv,我就找了个小闺nv进门,以后不许再说什么童养媳。”

张来福高兴了:“我就说是妹妹,我喜欢荒喜妹妹。”

说完,他看向荒喜,越看越稀罕,村里那些跟他有矛盾的男孩都有妹妹,他从小就羡慕他们有妹妹,现在他有个全村最漂亮的妹妹,以后有人敢在他跟前炫耀,他就拉着荒喜妹妹去给他们看。

“妹妹,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

张天赐啧了一声。

张来福红脸,不服气地保证:“我能保护妹妹的。”

张老兵面se缓和:“这回就不罚你们,下次再打架,饶不了你们三。”

张天赐不吱声。

“要打人也得悄悄的,每次都让人嚼舌根。”

张天赐明白了,骄傲地扬起嘴。

张老兵看着他交代:“明天早上,你带着荒喜去镇上把家里那3个草席卖了。”

荒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镇上,以为又要被卖掉,慌张地对着张老兵摆摆手。

张老兵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觉得姑娘b孙子好,让人省心,笑了笑:“你跟天赐出门去买点东西回来。”

张来福发现没自己的份,不高兴道:“爷爷,我也要去镇上,我也会卖草席。”

“你能和天赐一样卖同样的钱?”

张来福不说话了,爷爷就是偏心。

晚上,张来福和张天赐又吵起来。

张天赐要点煤油灯,张来福觉得家里的灯油快用完了,舍不得,不让他用,两人就起争执。

张老兵听着就头疼,把两人叫到屋外批评:“别嚷嚷了,像什么话?大晚上的屋里黑,这会点煤油灯没什么。”

家里不富裕,勉强能糊口饭吃,但张老兵在这方面从来不亏待他们,他思想先进,送三个孩子上学,卖草席的钱都凑来买灯油,让三个孩子晚上看书写作业。

张来福因为白天被张天赐讽刺找不到野果子,心里憋着一gu气,看到张老兵维护张天赐,更加不服气:“爷爷,我们家的灯油要没了,从哪儿找去?他晚上又不看书写作业,没必要点灯。”

张天赐面无表情:“家里一半的灯油是公社送给我的,我ai咋用就咋用。”

张来福咬牙切齿:“是我爷爷养的你,你吃的穿的都是我们家的。”

张天赐冷笑:“要不是我住在你们家,你们家能吃饱饭?”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张老兵瞪他们两个,“再吵你们两个今晚都给我睡外边去。”

张来福说:“爷爷你偏心。”

张老兵一听,瞬间也怒了:“我什么时候偏心过你们三个?吃的喝的样样没少,你现在嫌我这个爷爷养不活你了?”

“天赐说的没错,要不是他住我们家里,公社也不会那么关照我们家,你得偷着乐。”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哪儿偏心?”

张来福说不出来,他就是不服张天赐,动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张求粮拉着他劝,不让他再说了。

张老兵冷脸。要说偏心,那肯定是没有的,这个他敢担保,所以张来福说什么,他都不理亏。

三个孙子里,就张天赐不是亲生的,张天赐的爷爷也是张姓,战乱年代带着张天赐的爹跑到牛甲村落户,没亲族。张天赐的娘为了救张求粮和张来福两兄弟丢了x命,他心里有愧,把人带回家养着,公社就把原本给张天赐家那份补贴全给了他,他才有能力拉扯三个孩子。

张天赐最调皮,也是挨揍最多的一个,只要犯错他就打。

他自认在大事小事上都做得公平公正。

一听到动静,荒喜就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屋里,站在门框旁看着他们吵架,等张老兵一回头,就看到她眼里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瞧瞧你们,把荒喜给吓到了。”张老兵安抚地00她脑袋,“别理这两个臭小子,他们脾气就这样,天天吵。”

张老兵拉着荒喜的手回去堂屋,见她心事重重,不禁x口泛软。

决定把荒喜买过来,是因为荒喜年纪和三个孙子差不多,价格也便宜,刚开始就是想省娶一个孙媳妇的钱,找个闺nv帮忙照顾三个孙子,可人到家里住了一小段时间,他越看荒喜越喜欢,手脚勤快,人也乖乖巧巧的。

他压低了声音,笑笑说:“没事的,别怕,回屋睡去吧,我自己坐一会。”

荒喜一进屋就听到张老兵的咳嗽声,听着挺严重的,她有点担心,出门倒水给张老兵喝,说不出话,就用手b划。

张老兵看懂了,抓着水碗若有所思,喝完水,他一个人坐着发呆,荒喜挪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

荒喜觉得爷爷有心事,可她不能说话,就只能陪他一起坐着。

张老兵偏头看她安安静静的模样,笑了。三个孙子长大以后,没一个人愿意坐着陪他说话,已经很久没人坐在他旁边聊天了。

可惜荒喜摔坏了脑袋,现在发不出声音。

张老兵坐了很久,直到张天赐他们屋里的动静停下来,他才起身回屋,荒喜也跟着站起来,片刻后,张老兵给她递了一颗糖。

“拿着吃,别让那三个臭小子看见,不然又要吵。”

荒喜抓着糖,很是意外,糖已经放很久了,有些cha0sh,可在乡下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荒喜知道,张老兵是真心给她糖吃的,犹豫了下,弯起嘴唇冲张老兵笑,嘴里啊啊啊的,表达感谢。

糖就一颗,因为包装sh了,抓在手里能闻到丝丝甜味,回到房间,荒喜把包装慢慢撕开,准备吃掉。

刚来张家那会,她兜里有两个j蛋,等醒来才发现不见了,后面听说被张天赐偷偷吃掉,为此张老兵还把张天赐揍了一顿。

乡下想吃一口好吃的很难,东西不能存太久,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她正准备吃,看到张天赐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背影孤零零的。

荒喜猜想,他应该是被爷爷骂了,一个人去外面哭鼻子,觉得他有点可怜,把糖掰成两半,一半放进嘴里,另一半给张天赐。

张天赐没想到她会出来,冷冷瞥了她一眼,不作回应,双手抚0一块银手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垂着脑袋,像一条可怜的小狗,荒喜在张家这几天,已经知道他的来历,听爷爷说,天赐哥哥的娘怀他的时候,他爹就去参军了,十几年杳无音讯,这么久一封信没寄回家,村里人都觉得他爹si了。

荒喜觉得他同自己一样可怜,拉过他的手,掰开他手指,把糖放到他手心上。

张天赐心里正不痛快呢,转头看她,刚要发火,就看到荒喜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柔顺地看着他。

张天赐飙到喉咙的话噎住,垂下眉眼,半颗糖的外皮已经融化了,黏糊糊的。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张天赐扭开头,别扭地说:“别来烦我,回屋去。”

他把糖囫囵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吞进肚子里。

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是荒喜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

她在大姑姑家被骂时,晚上也喜欢偷偷溜出房间,坐在院子里看天空想爹娘。

她咿咿呀呀地张嘴,手同时b划着,意思是让张天赐不要难过。

张天赐撇撇嘴,把银手镯收起来。

这是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也是爹给娘的定情信物。

娘不是这边的人,看上他爹跟着他爹偷偷跑了,几年前山洪爆发,为了救张来福两兄弟si在牛甲村,后事是爷爷和支书帮忙料理的。

娘还活着的时候,人人都说,他爹si了,娘不信,他也不信。

或许有一天,他能靠着这个手镯找到爹。

娘说,爹去的是省城的部队,省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玩意。等他再大点,离开牛甲村,也可以去城里。

张天赐乱七八糟地想着。

“你们城里人是怎么找人的?”

刚说完,他从石头上一跃落地,拍拍pgu走人,嘴里嘀咕着:“问你也没什么用。”

她自己都找不到爹娘。

走了几步,张天赐皱着眉回头:“明天起早些,带你去赶集,爷爷说要给你买新衣服。”

张老兵当真是要荒喜去镇上买新衣服的,一大早他把荒喜叫到屋里,说:“把你买过来时少给了两块钱,这两块是留着给你添置东西的。”

“我们张家不富裕,但还是能给你一口饭吃的,只要你愿意待在张家,张家会把你养大。”

至于大了想嫁给他哪个孙子,那就是他们四个人的事了。

当时和白美莲费了半天的口水,就是瞧见她穿得破破烂烂的,想留点钱给她买衣服。

都是娃娃,他不偏袒自个的孙子,当然也不会苛待荒喜。

“钱我让天赐抓着,他是你三个哥哥里脑袋最灵光的,买卖东西不会吃亏,要是他偷偷给自己花一个子,你回来告诉我,我教训他。”

荒喜受宠若惊,等反应过来后,灿开小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月亮。

她想说谢谢爷爷和爷爷真好,可嘴一张还是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荒喜失落地低下头。

张老兵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他觉得荒喜笑起来的时候是个惹人疼ai的小闺nv,也跟着笑:“以后你就是张家的小孙nv了。”

说完,给荒喜塞了两分钱,让她到镇上的时候买两颗糖吃。

荒喜0到钱,开心得不得了。

张天赐是真的脑袋灵光,嘴皮子也能扯,跟人吆喝卖东西的时候气势一点不输大人,三个草席很快就被他卖掉。

荒喜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佩服地看着他数钱。

她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放心让天赐哥哥一个人出来卖草席了,还夸他聪明,他卖东西就没人把他当小孩,一点亏都不吃的。

草席价格b较好,总共卖了一块八毛钱,收好钱,张天赐叫上荒喜:“走,我带你去看衣服。”

这时候很少有私人门路卖衣服和布,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罪,要吃牢饭的,想买衣服得去供销社,布b衣服便宜,所以很多人家选择扯布回去自己做衣服。

张天赐没有布票,不过他有自己的门路,就没去供销社,带荒喜绕到一户人家外头,跟一个大娘换了两尺布和三套旧衣服、一双鞋子。

大娘收了钱,瞧着荒喜眼生,忍不住多问一嘴:“这小姑娘谁啊?”

“我妹妹。”

大娘多瞧了几眼:“小闺nv长得真漂亮。天赐,什么时候再去找那东西?找到了给我送过来,东西和钱都好商量。”

张天赐约定了个时间,带着荒喜离开。

荒喜看得一愣一愣的,有点担心张天赐这个行为会出事,扯了扯他衣角。

“放心吧,我是跟大娘换东西,不是买,不会有事。”张天赐没多做解释,出了巷子他数着张老兵给的两块钱,还剩八毛,从里面ch0u出六毛,把剩下两毛给荒喜:“这是爷爷让你花的,你自己拿去买点东西。”

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把剩下的六毛钱也给她。

荒喜接过钱,看出张天赐不是诚心想给她,只拿了一毛,剩下七毛全还给他。

她现在还不会用手势表达很多意思,指这又指那,张天赐却是看明白了。

他也疑惑自己为什么能看懂一个哑巴说话,不过看到荒喜这么乖,还知道把钱上交,很是满意。

“回去不许跟爷爷说。”

荒喜点点头。

张天赐抓着七毛钱,乐了:“走,带你去买点吃的。”

张天赐带着荒喜去买了两个j蛋糕,j蛋糕松软香甜,荒喜舍不得吃太快,小口小口咬着,回到牛甲村前,正好吃完最后一小块。

她用张老兵给的两分钱买了四颗糖,给张求粮和张来福分了两颗,张天赐那颗在路上就被他吃了。

张天赐只买了两本书回家。

张老兵今天去生产大队领的活是喂猪,回家回得早,张天赐把卖草席的一块二毛钱给他。

四毛钱一张草席是镇上现在的市场价格,张老兵没有问,也没怀疑,就这样张天赐偷偷挣了四毛。

白天支书刚来走一趟,替公社送了点东西,一百五十斤大米、一个猪头、五斤灯油。

张老兵心里乐呵,今年的粮食不愁吃了,往常公社会给点别的东西,有时候是布,有时候是棉花。

除了东西,大队每年多给他们家加两百一十个工分,这些东西都是给张天赐的。

十几年前,当兵还不像现在这么好,去了有工资有补贴,能往家里寄钱。那时候当兵苦,每个大队都要派人去参军,牛甲村村民们怕si,不愿意,最后推了张天赐他爹张国祥出来。

公社为了补偿张国祥,每年给张天赐家补工分和粮食,这一点整个大队都是知道的。

后来在山洪中张天赐他娘舍己救人,公社表彰了这种行为,见张天赐无父无母,每年都会多给点奖励。

家里将近一个月没吃过r0u了,一整个猪头够吃一阵子,猪耳朵就够吃两顿,还有猪舌、猪头皮,最好吃的部位就是猪骨头上的r0u,炖成汤,够家里吃几天。

没有肥r0u,张老兵最喜欢的就是猪下水和猪头,三个孙子长身t能吃,猪骨头煮成汤,有了r0u腥味,放什么青菜都好吃。

他今天高兴,一下拿出半个猪头来煮。

四个孩子都很高兴,尤其张来福,g活特别积极,猪头r0u在锅里煮的时候,全都眼巴巴地看着。

r0u的味道就是香。

猪骨头上的r0u多,汤汁多放,剩一些在锅里煮青菜,晚饭都吃了个尽兴。

张来福意犹未尽:“爷爷,猪头真好吃,要是公社每个月都给咋家送一个猪头就好了。”

张老兵:“想得美,一年有这一个就不错了,我们还是沾了天赐的光。剩下的r0u先放着,慢慢吃。”

要不是天赐的娘也有补贴,公社也就送半个猪头,这些好东西是两条人命换来的。

张老兵想着,眼睛慢慢暗下来,和张天赐说:“四斤灯油放你们屋,你拿来点灯看书,剩下两斤我和荒喜分。”

张求粮成绩一般般,张来福的更别说,一塌糊涂,就张天赐学习最好,也好学。

张老兵知道,三个孙子里将来最有出息的就是张天赐,张天赐现在是一只羽翼未丰满的鸟,等长满了翅膀,就会离开牛甲村。

张天赐:“爷爷,晚上我想去河里捉泥蛙。”

“镇上的刘老头又要吃了?”

张天赐点头。

张老兵叹气:“哪能靠着这些东西吊命,收拾好,晚上我带你去河里找。”

听到要去河里捉泥蛙,张来福很兴奋,提前准备好绳子和捉鱼的小竹篓。

荒喜也跟他们去河里捉泥蛙。

张天赐说的泥蛙和捉害虫的青蛙不是同一个,是专门生长在河里的,能吃,张天赐买衣服和布的那个刘大娘,老伴一年前生了重病,找了很多土偏方治病,其中一种药材就是青蛙,一只一块钱。

张老兵当然不信蛙能治病,觉得刘家找这些偏方白费劲,可他们找到就能挣钱,人家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乐意去帮忙找的。

以前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晚上捉个十只,就能挣十块钱,够一家人生活很久,有时候找得多,张老兵会留几只吃,给孩子们打牙祭。

村里的人也会去捉青蛙吃,但他们没有张天赐的这个挣钱门道。

今天晚上天气y,有下雨的预兆,这种天气泥蛙喜欢出来活动。

荒喜看到三个哥哥都望眼yu穿等着天黑去河里,知道泥蛙是好东西,也很高兴。

她换上最破烂的衣服,等夜稍微深些了,五个人出发去河里。

上回被牛踹到河里伤了脑袋,荒喜有点怕,靠着河边走,走得小心翼翼的。

张老兵眼睛不太好使,张天赐眼睛最尖,都是他站最前面,找到了直接动手抓,又准又狠。

河水不冰,就是不好走,好多地方都是杂草,还有泥,没办法从田边走的时候,就得过河,荒喜很怕。五个人用两个手电筒,如果她不走落在后面看不清路。

张来福把三只泥蛙吓跑后,也不敢走最前面了,往后看了看荒喜,见她笑着不动,伸出手去拉她:“我拉着你走。”

有人拉着,荒喜就没那么怕了。

她没捉过泥蛙,但是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新奇和好玩。

在河里找了一晚上,总共捉了七只泥蛙,跑了五六只,回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要过一个大水潭,水流湍急,荒喜怎么都不敢过去。

张来福摔了两次才勉强过到对面,四个人回头等着荒喜。

水潭的水很深,都到张来福腰上了,大晚上的手电筒一照,水是绿se的,荒喜看着双腿就打颤。

她站着不动,张老兵他们衣服都sh了,急着回家,说:“抓根木头慢慢走过来。”

荒喜还是不敢。

没办法,张求粮往回走,拉她的手过河,刚走了两步,水漫到大腿根部,脚底不知道踩了什么滑滑的东西,荒喜吓得往回退。

最后是张天赐走过来背她过的水潭。

趴在张天赐背上,荒喜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发呆,她觉得求粮哥哥和来福哥哥人都很好,但是最好的还是天赐哥哥。

七只泥蛙,卖了四只,剩下三只拿来煮汤,蛙汤鲜甜,r0u质滑neng,一家子都ai吃。

眼看着八月快望到底,准备开学了,张天赐和张来福越来越喜欢往山上跑,只要g完活,人就不见影子。

荒喜慢慢适应了在张家的生活,经常和张天赐、张来福去山上找野菜和蘑菇,偶尔下河抓鱼。

荒喜不会抓鱼,但是张天赐熟练,他不仅会编织鱼篓,还会设置陷阱,只要去河里,总能找到点东西吃。

荒喜经常帮他打下手,相处久了,张天赐在山上找到什么好吃的,就会留一份给她。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上回的猪头早就吃完了,能捕到鱼能改善点生活,张天赐很喜欢往河边跑。

不过他也不是回回都带荒喜,更喜欢和村里的男孩玩。

荒喜在牛甲村也有了新的伙伴,张二妞,二妞是张来福的亲堂妹,张老兵小弟的孙nv。

二妞十岁,喜欢带荒喜玩,经常带荒喜去找野葡萄,荒喜也喜欢她。

这天张老兵在家里休息,荒喜打扫院子,天快黑了,张老兵让她去找张天赐。

荒喜绕了一大圈,才在河边找到张天赐,他刚洗完澡,低头翻石头捉螃蟹。

荒喜咿呀咿呀地叫他,张天赐没听到,他旁边的男孩看到了,眼睛瞪圆,他们平时经常去张家偷看荒喜,觉得她长得漂亮。

有人和张天赐说,张天赐回头,见荒喜叫他回家吃饭,拎起地上的鱼篓给荒喜看,里面装了几条小鱼,还有几只螃蟹。

“不急,我再抓会螃蟹,你先回去。”

荒喜想看鱼,走过去,仔细看鱼篓里的收获,眉眼弯弯。

天赐哥哥又捉到鱼和螃蟹了,这么小的卖不了,是拿回家吃的,她最喜欢吃螃蟹。

看完收获,荒喜就去看张天赐,他专挑大石头翻,那些石头很重,两三个大人都翻不了,他撬几下就能翻动了。

荒喜觉得他像一头牛,一头使不完劲的蛮牛。

又捉了几只螃蟹,其他孩子怕家里人骂,陆续回去,河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天赐这才停手。

他抬起眼皮看荒喜,发现她头上有一根草,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拿掉。

荒喜蹲坐着不动,在他伸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眉眼。

“晚上家里都煮了什么菜?”

荒喜用手b划,说烧了茄子和豆角。

张天赐撇嘴:“总是吃青菜,肚子都扁了,赶紧走吧,拿这些鱼回去煮。”

荒喜点点头,主动拎鱼篓。

张天赐白天抓了一条蛇,放在麻袋里,一手拿蛇,另一只手牵荒喜。

他的手掌很大,可以把荒喜的手都握住,

荒喜看着蛇,心里怕怕的,但是张天赐牵着她,她就不怕了。

牛甲村经常会有货郎过来收东西,蛇蜕可以换糖吃,而蛇可以卖钱。

蛇会咬人,可张天赐不怕,不仅不怕,他还总往家里拿,张老兵不问,也不管,卖了钱张天赐自己收。

荒喜知道张天赐在攒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找东西卖钱,但是她没问过。

两人沿着田埂慢慢地走,碰到禾苗和杂草高的地方,张天赐就用手拨开,避免伤到荒喜。

荒喜已经喜欢在乡下的生活了,现在在田边走一点也不怕,步伐欢快。

张天赐往知青点的那条小路走,他拿出两条小鱼,送给里面的李知青。

李知青是老知青,也是知青点里现在管事的,来牛甲村六年了。

前段时间他给张天赐送了一本书,张天赐就经常来知青点找他,问他问题,也送吃的。

李知青拿了人孩子两条鱼,有点不好意思,正好又瞧见荒喜,就给她拿了两个j蛋糕:“好久没看到荒喜了。”

荒喜现在没完全张开,脸蛋还带点婴儿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见过她的人都喜欢,李知青也不例外。

张天赐挡在荒喜面前,替她接过j蛋糕:“谢谢李知青。”

李知青还想再瞧瞧荒喜,但是张天赐整个身t把人挡住,完全看不到,他一抬头,就看到张天赐一双眼睛冷冰冰的。

李知青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张天赐怎么突然会对自己有敌意,等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荒喜是个可ai的丫头。”

可惜不会说话,所以张天赐和张来福都护着她,不喜欢让人四处打量,要是有人说她是哑巴,张天赐就跟人g架。

李知青想到一个事,笑笑:“快开学了,荒喜今年上学吗?”

张天赐好学,总来找他问些书本上的事,听人说荒喜今年才来的牛甲村,十岁还是上学的年纪,但她是nv孩,也不知道张老兵会不会让她读书。

荒喜站在张天赐后面,闻到j蛋糕的味道,嘴就馋了,她伸出头想往前看,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荒喜?”

张天赐想转过的头,眼神扫到后面那知青身上,下意识皱眉头。

陈远志第一时间就看到张天赐了,高高的个头,不想看到都难,但是目光不善,陈远志愣了下,猜想张天赐和荒喜的关系。

荒喜也愣了一小会,随后眼睛慢慢睁大,是远志哥哥,远志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熟人,荒喜高兴坏了,笑着小跑过去。

“咿呀咿呀……”她想打招呼,但是发不出声音,陈远志刚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中,发现她说不了话,又愣住了。

“你这是……”

荒喜沮丧又难堪地低下头。

张天赐看得脸都黑了,他就没见过荒喜那么高兴地跑到某个人的跟前,沉着脸问:“你谁啊?”

三两步走上前,把荒喜往后拉开,“谁都敢乱打招呼,也不怕被人欺负。”

陈远志疑惑地盯着他,又疑惑地看看荒喜,不明白她怎么出现在这儿,看样子和村里的这个男孩关系挺好。

后面的李知青开口:“天赐,这是刚下乡的陈知青,昨个儿刚到的。陈知青,你认识荒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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