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端嗤之以鼻:“词这种文体,虽是诗的一种别体,但是说到底,只是风尘之中儿女嬉戏的一种游戏,难登大雅之堂。”
“我倒不这么想。”吴进笑道,“我觉得,词这种文体,还挺有趣的。况且,王公子,我之前看过令弟王显郡的一篇文章,上面说,诗文也好,音律也好,应当以人为基础,要让百姓们也能够看得懂诗、听得懂乐。这,不仅是百姓自身的问题,亦是我们这些创作者应该做的事情。”
王宏图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今天早上,我还在跟舍弟讨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诗便是诗,词便是词,诗是高雅之物,而词只是俗物罢了。”
“那王公子有没有兴趣写一写俗物呢?”江时笑道,“昨夜,吾兄叶枫在院内弹琴,内人闻其音,突发奇想,想要读一读词。故而,在下今日冒昧,希望能借此诗会,让各位作词。”
“作词是小,只是,不知道能否一听叶公子的琴声。”吴进拱了拱手,说道,“那叶枫公子,素有‘乐绝’的称号,其琴声天下无双,只是一直无福欣赏,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哈哈,若无曲,怎来词?”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拿着长琴的下人。那白衣公子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鄙人‘乐绝’叶枫,各位幸会。”
“幸会幸会。”
除了白驹之外,众人皆忍不住起身来拱手行礼。虽然“乐绝”叶枫并未在朝为官,但是其背后有着江湖上的名门墨琴阁,又与当朝梦书公主的丈夫“智绝”江令成交好,自然会受到众人的尊敬。
见白驹并未起身,除了吴进、时方、钱端等少数几个清楚白驹身份之人,其他人都在心里暗自说白驹不懂礼数。
一番繁文缛节与客套话过后,众人重新落座,而那下人,将长琴放在了桌子上,叶落秋坐在琴前。
“那,我开始弹奏,每次循环弹奏一首曲子,直到诸公都作出喜好之词为止,如何?”叶落秋笑道。
“那,小女子不才,愿为各位吟唱。”这时,一个身着红袍之女子从后院走了过来,其画着淡妆,宛若曹子建文中所写,远观“皎若太阳升朝霞”近看“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女子一出来,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不过,他们多是有教养的文人子弟,很快便收起了那充满欲火的眼神。他们知道,即便此女子美貌绝世,也非他们能够染指的。那女子是江时之妻、梦书公主唐书姝,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瑞昌皇帝与妹妹一起长大,自梦书公主年幼时,便宠爱有加,只怕现在圣上宠自己的亲妹妹都比宠妃子要更甚一些,敢对唐书姝有什么想法,只怕是活腻歪了。
唐书姝坐到了用来隔开男女的帘子前面,对那些女子说道:“若是你们有好的诗作,也可以写下来,咱大殷的女子,可千万不能被男子比下去!”
“好!”屏帘那边,姑娘们回答道。
江时也落座,坐在主席。叶落秋与江时对视了一眼,江时点了一下头,叶落秋便开始抚琴。
这第一首曲子,名为《醉花阴》。
唐教坊曲有《醉花间》,调名与此稍异。此调首见于墨琴阁毛滂词,原词如下:
“檀板一声莺起速,山影穿疏木。人在翠阴中,欲觅残春,春在屏风曲。
“劝君对客杯须覆,灯照瀛州绿。西去玉堂深,魄冷魂清,独引金莲烛。”
因词中有“人在翠阴中”、“劝君对客杯须覆”句,取其句意为词调名,调名本意即咏醉酒于花丛树荫下。
叶落秋的双手在长琴之上抚动起来,十根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宛若一个个花间的精灵,在琴弦之上跳动。其曲乐宛若一条清泉,在每个人的心中流淌而过,牵动着众人的心。
要不怎么说叶落秋是“乐绝”呢,方才还有些人在私下讨论着什么,此曲一出,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沉入其中,似乎忘却了一切,只愿随此琴声漂流生死。
直到叶落秋第一遍弹完了,众人还沉醉于其中,没回过神来。
叶落秋看了一眼众人沉醉其中的眼神,微微一笑,遂开口道:“你们,有想要作词的吗?”
有人斗胆上前,填词一首,之后,伴随着叶落秋的琴声,唐书姝将其吟唱了出来。不过,此词配上此乐,却显得并不搭,词有些配不上曲了。
第二遍弹奏完了之后,又有人上前作词,却同样给人这种感觉。
第三遍之后,钱端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上前,说道:“小生有一词作,各位,献丑了。”
说着,钱端提笔,在纸上写下五十二字。
叶落秋再次奏曲,唐书姝将吟唱出:
“日暮霞光千里漏,天际孤云旧。亿万念成河。两浪相拥,镜水新涟皱。
“饮风澍意风中奏,引渡花沾袖。两岸系红绳。可有轻舟,能把心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