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百薇,是谢四请来给你看病的。”
李百薇拉过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温久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啊,我?听谢小公子提起过您。”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谢怀钰口?中那位“医术高超的李姐姐”。
温久至今为止看过的大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像李百薇这般不同?凡响的,还是头一回?见。
女人身穿烟青道袍,头发用布巾随意绑成一个髻,言谈举止间尽显江湖意气,与其说是大夫,更像兄长喜欢读的那些话本里行侠仗义的高人。
“你说小钰啊,那孩子挺担心你的。”李百薇说。
听她的语气,似乎和谢家兄弟很?熟稔的样子。
察觉到小姑娘好奇的目光,李百薇飒爽一笑?:群乙巫二耳七舞尔叭依正理“好啦,手伸出来。”
温久依言乖乖伸出了手,李百薇眼里兴味更浓。
都说温家嫡女冷情?冷性,可在她看来,分明好欺负得紧。
她手指搭在温久腕上?,一边点头一边说:“唔,恢复得不错,看起来也?没有哪里疼的样子,毒果然压制住了。”
“我?中毒了吗?”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大惊失色,但少女只是张了张嘴,有点困惑地歪头。
李百薇越看她越觉得有趣:“嗯,你中的是东夷独有的奢情?蛊。”
提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她开始喋喋不休:“东夷人最喜欢研制这些奇奇怪怪的蛊啊毒啊,不过一般都用于?暗杀敌国的大人物?,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是招惹谁了,居然中了这等阴损的蛊毒。”
温久唇线紧抿,心里有了大致的答案——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孙嬷嬷出身东夷。
忘了是听哪个家仆说的,孙嬷嬷本是东夷人氏,因战乱流落至大朝,因精通药理,留在温家做了温久的奶娘。
要论谁最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除了孙嬷嬷,温久再想不到其他人。
那个照顾她、陪伴她二十年的老人,给她下?毒的时候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情??
人已经?没了,温久不愿再追究逝者的过错,生硬扯开话题:“李小姐是岭南人吗?”
“不是,我?祖籍在岐山,不过很?久没回?去了,这些年飘无定所,应该说是四海为家吧。”李百薇耸了耸肩。
她是怪医李三味的传人,继承老祖宗的衣钵,及笄之后?便背上?药箱浪迹天涯,靠一身医术治病救人,岭南也?不过是暂时的落脚点。
“还有叫我?名字就行,小姐什么的听着太别扭了。”
温久涨红了脸,腼腆唤道:“……百薇。”
因身体不好的缘故,她从来没参与过贵女的集会,连个手帕交都没有。
或许是李百薇态度大方,又或者因为她救了自己,两?人虽说是初识,但温久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小姑娘乖巧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李百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为光滑水嫩的触感喟叹不已。
“难怪谢四拼了命也?要回?来见你。”
李百薇勾起唇:“我?要是现在把你拐跑,会被谢四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谢怀蔺在岭南险些丧命。
温久忽略了后?半句的玩笑?,重点全在前半句上?:“百薇,你可以?和我?讲讲他在岭南的事吗?”
先前从陈嵩的只言片语里,她已经?了解到谢怀蔺在岭南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但其中细节仍一概不知。
她想要知道,自己单方面决定和离后?,谢怀蔺都经?历了什么。
“岭南那等混乱之境,日常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和地方豪绅周旋了。”
李百薇语气轻快,仿佛在谈论不相干的人的事。
“岭南海寇和山匪猖獗,之所以?能横行霸道,很?大程度是由于?有地方官撑腰。”
官匪勾结、蛇鼠一窝。
温久心情?沉重,须臾便明白?谢怀蔺要面对的是来自何方势力的针对。
“我?遇见他大概是在一年前。当?时叛军举旗谋反,他胸口?挨了一剑,差点就捅穿心脏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我?还真?想拆了他身体,看看里头是个什么构造。”
李百薇啧啧称奇,比起谢怀蔺受伤,她显然对他能存活一事更感兴趣。
“年轻时我?游历到河东,曾受过谢家的照拂和恩惠,又欠了侯夫人不少人情?,她的儿子有难,我?又刚好在岭南行医,便顺手救了,权当?是报恩。不过也?算谢四命大,遇上?了我?,否则那伤势换做寻常大夫还真?治不好。”
女人得意洋洋地说,完全没注意到温久渐渐黯淡的脸色。
分别的那三年,她深陷京城的泥沼,而谢怀蔺同?样不好过。
即便如此,他依旧遵守三年之期的约定,平岭南、退大郢,如约回?到她身边。
到头来,违背誓言的只她一人。
温久不禁怀疑,她真?的有资格再次站在谢怀蔺身边吗?
或许谢怀钰说得对,像李百薇这样的女中豪杰才配得上?谢怀蔺,他们活得潇洒肆意,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