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群芳阁长大,攀上王府后,又着男装帮入不敷出的王府打点生意,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游商才子,苏燕婉都见过不少,但像这样极品的男人还是凤毛麟角。
这种人一般出生不差,有名师教养,学识和能力出众,待人不苛待,可以说是最受姑娘们青睐的贵客。
苏燕婉还在群芳阁时,也曾幻想过出现这样一位公子救她于水火,可惜这种人通常不会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反而洁身自好。
等到后来,她明白靠别人靠不住,开始靠自己的以后,也遇到过一两个这样的男人,可惜她早就没了这样的心思。
按照原身记忆,这个年代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对男女之事还是很保守,哪怕是夫妻在路上也要保持一定距离,拉拉小手都会被人说小话。
往前几年,可能还会被批/斗/劳/改。
虽然对对方又搂又抱还咬了对方,但她也不是故意的,想要她负责是不可能的,至于救命之恩,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遇到,若是遇到了再用其他方式报答便是。
苏梅把烘干的军大衣收起来,看了一眼自家妹子还有些苍白的脸蛋,询问的念头在心里反复翻滚,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出来,“燕婉,你身上的药是怎么回事?”
苏燕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在想该怎么向苏梅说这件事。
崔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她身上虽然有介绍信,但手里钱少,招待所是住不起的,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原身这个大姐了,她必须要让苏梅站在她这边。
从原身记忆看,她和苏梅从小就不亲近,在原身心里甚至是怨恨和嫉妒这个大姐的。
原因也很简单。
一方面是苏梅性格孤僻、怕生又逆来顺受,原身看不起,大概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另一方面是得知被留在老家的真相。
苏梅和苏燕婉相差了五岁,今年二十三岁,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又乖巧听话,很受云玉香的喜欢。云玉香二婚后,崔兴国不想养苏梅和苏燕婉,云玉香还替苏梅求了情,想把大女儿带走。最后还是苏梅不愿意和妹妹分开,两人才一起被留在了乡下。
一开始原身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有一次舅妈和舅舅吵架说漏了嘴,原身才明白没人要的只有自己。
她以为苏梅和她都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苏梅是她的亲姐姐,更是同病相怜的伙伴,是可以互相依靠和信任的。结果苏梅一直知道真相还瞒着她,她觉得自己被背叛和戏耍了。
原身大哭一场,从那以后,对苏梅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当然针锋相对只有原身,苏梅也没发现妹妹改变的原因,认为做姐姐的该包容和让着妹妹。越是这样,两姐妹的关系越紧张。
一直到苏梅听从云玉香的安排嫁人,两姐妹已经有六七年没见了。不过从苏梅方才的表现来看,她对这个妹妹还是和从前一样。
想通这一点后,苏燕婉低垂着杏眼,抬起头时微微收了收下颌,眼眶微红,明亮有神的眼睛欲语还休,顿了顿才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唤的百转千回,软糯中带着三分依赖三分凄苦还有四分脆弱。
苏燕婉知道自己很美,也知道自己什么姿势最惹人怜爱,更知道如何最大程度的激起对方的保护欲。
男人也罢,女人也好,对弱者总是多些怜悯和宽容。
一开始她不知道这个道理,遇到问题总是梗着脖子不认输,倔强又骄傲地维持她可怜的自尊心。
在无数次生死存亡后,她学会了示弱和伪装。她不需要刻意卖弄技巧,只要她需要,便可信手拈来。
后院那些女人说她心机深,手段多,苏燕婉嗤之以鼻。这些人的手段心机一点也不比她少,哪个女人不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笑里藏刀的。
她能够从盐商后院出来,搭上王爷,要是没点心机手段,早就被人吃的骨头不剩了。
对云玉香他们的所作所为,苏燕婉实事求是,只是稍稍润色,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可怜罢了。
苏梅看着妹妹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在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燕婉,别怕,姐姐一定会护着你的。”
要说苏家几个孩子最听云玉香的话,苏梅绝对拍第一,从小到大,不管云玉香提的要求有多过分,她从来都是默默忍受,不会反驳一句。
苏燕婉露出一丝害怕,“可是我怕妈会生气,要是他们强行带我回去怎么办?我不想嫁给戴建业。”
她一个人没人帮持,还真怕被云玉香他们抓回去。
毕竟这个时代虽然不允许人口买卖,但父母管教子女,丈夫管教妻子,私下里手段暴力的也不少,一句家务事就能挡掉不少好心人。
苏梅看着这样乖巧惹人怜妹妹更加心痛了,在心里发誓要对妹妹更加好。燕婉这么乖,这么好,妈怎么就舍得这么对她,难道牺牲自己还不够,还要牺牲燕婉吗?
“姐姐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妈那边,我会去和她说,只要你不想,姐姐就不会让她们强迫你。”这是苏梅第一次萌发了反抗云玉香的想法。以前的她太懦弱了,这次,为了妹妹,她也要强硬起来。
苏燕婉对苏梅的保证持怀疑态度,但她确实需要人帮她,而且她踩了戴建业,戴建业下药再先,应该不会报警,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苏梅有这个心,哪怕只是帮她拖延一下也行,等她找到工作就搬出去。
苏燕婉乖巧地点点头,“大姐你真好,以前是我错了。有大姐在身边,我就不怕了。”
两姐妹和好后,关系更加亲近。
确定了之后的住处后,苏燕婉就把身上剩下的十斤全国粮票给了苏梅,作为伙食费。她本来还要给钱的,但苏梅说什么都不要,还说哪有来姐姐家住还要收钱的。粮食没办法是定量供应的,但菜都是自己种的,花不了多少钱。
苏梅坚决不收,苏燕婉就把钱收起来了。她身体没什么不适,不打算在卫生所多呆。
这个时候城镇职工和职工家属看病是可以报销的,但农村要自费,光是配药输液就花了几块钱。
这次原身来的匆忙,一共就带了五十多块钱,一路上各种花销就用掉了七七八八,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十五块钱,能省点还是省点。
因此苏燕婉拒绝了苏梅再住一天的提议,收拾好东西,和苏梅一起离开卫生所。
苏梅的婆家就在隔壁村子,是崔家一个远方亲戚,在结婚彩礼普遍在六百到八百的时候,对方愿意给一千。
那年苏梅十六岁,男方已经二十三了。为了给崔宝栋置办一个国营工厂的岗位,云玉香听到彩礼钱这么高,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见虽然她嘴上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在她心里不管是听话的大女儿还是不听话的小女儿,都不如她的儿子重要。她们的婚姻前途都是用来给儿子铺路的。
天色漆黑,从卫生所到东方红大队的路是土路,雪化了不好走,好在天气冷又是晚上没遇到什么混混打劫的,两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倒也平安无事的到了。
到家后,两人又冷又饿,苏梅本来想做点暖和的吃食给妹妹,一到厨房就发现橱柜被锁上了。
她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多意外,而是熟练地从灰堆里扒拉出两个烤白薯,把其中最大的一个递给苏燕婉,愧疚道:“今天先吃白薯垫垫肚子,明天早上姐姐给你煮鸡蛋吃。”
大夏朝是没有番薯这种东西的,苏燕婉也是第一次见。
白薯表皮上有灰,有的地方烤过了是焦黑的,若不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苏燕婉都不相信这个能吃。
她拿着烤白薯,学着苏梅的样子,剥开表皮吃起来。没想到这白薯看起来不怎么样,口感竟然意外的绵软香甜。
苏燕婉喜欢吃甜的,烤白薯的味道她很喜欢,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个。
简单洗漱过后,苏梅把苏燕婉领到了自己屋子,“燕婉,这是我的房间,以后你就和我睡。”
苏燕婉:“姐夫呢?”
苏梅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床薄被,盖在棉被上,“他有另外的房间。两条被子一起盖,这样就不会冷了。”
收拾完,已经快半夜了。姐妹俩躺在一个被窝里,身体挨着身体,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另一个人。
苏燕婉有点不适应,趁着没睡,向苏梅打听找工作的事。
“大姐,你知道北城哪里可以找工作吗?”
原身这次来北城就是打算找工作的,苏梅也没觉得奇怪,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钟楼附近就有人市,从付家村坐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就到……”
苏梅又详细说了怎么做车的情况,苏燕婉都暗暗记下。
“你第一次去北城不认识路,还是等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去。”苏梅做饭手艺好,在公社都是出了名的,经常有人请她过去坐席,明天就是一户人家娶媳妇。
苏燕婉拒绝了,她打算从明天就开始找,虽然工作难找,但多花些时间,总是多一分希望。早点找到工作也能早点赚到钱,等攒够租房的钱了,就回老家把外婆和表妹接过来。
苏燕婉不喜欢欠人情,既然接手了对方的身体,她会负责照顾好她的亲人。
这么想着,苏燕婉似乎听到冥冥中有人说了一句谢谢,再想细听时又没有了。
看着妹妹意动,苏梅怕她期待太高,倒时候失望,补充道:“这几年知青大返城,找工作的人多,工作不是那么好找。”
这点苏燕婉也从原身记忆中知道了,这个时候大部分工作要么是毕业包分配,要么是顶长辈的班,偶尔有工厂放出招人公告,也是僧多粥少。
一开始她是想做生意的,但一来她不了解北城市场的情况,二来做生意要本钱,她手里没钱。
苏燕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份工作。
旁边的苏梅早已进入了梦乡,苏燕婉躺在床上,又仔细想了想明天的计划,没多久便睡着了。
早上天刚蒙蒙亮,苏燕婉就起床了,揣上苏梅给她煮的白水蛋,打算花一毛钱坐公交车去钟楼。
去北城的公交车并不经过东方红大队,苏燕婉要走二十分钟才能到停靠的地方。昨天晚上路过的时候,苏梅介绍过,苏燕婉记得。
这个时候的人普遍起得早,等她到地方,这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闲聊。
他们都是附近生产队的,彼此之间都认识,陡然看到苏燕婉这个脸生的姑娘,都停止说话好奇地打量。
尤其苏燕婉长得格外好看,就更引人注目了。
幸好这时候公交车来了,大家的注意力才从苏燕婉身上移开。公交车们一打开,赶车的人一窝蜂往上挤,乱糟糟一团。
售票员才不惯着,把手往门一卡,嚷嚷开:“不准挤,一个一个买票上车,谁要是挤,就不卖票给他。”
没有票就坐不成车,去不了城里,赶车的人都怕,虽然还是吵吵嚷嚷的,但大家不敢乱挤,排着队上车。
苏燕婉跟在最后,花一毛钱买票上了车,看到有人找了空位坐下,她也跟着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她好奇地打量公交车里的一切。
大夏朝也有车,不过是马车。不像公交车空间大速度快,还不用马拉。
就是这里的车不怎么舒适,上的人越来越多,挤在一起,显得拥挤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鸡屎鸭屎味,不像大夏朝的马车只坐几个人,还会铺上各种褥子,更别说准备各种熏香茶点。
不过大夏朝的马车只有富贵人家才有,不像公交车普通人家也可以坐。
等公交车进城,苏燕婉坐在靠窗的位置,禁不住感慨。北城的街道真宽,她坐的这辆公交车旁边肩并肩还有一辆毛驴车。
不远处能看到装货的大客车和三轮车,这会儿正值上班时间,最多的还是各种自行车。尽管已经从原身记忆中知道这个东西,真正看到的时候她还是被眼前这些只靠两个轮子就能行走的铁疙瘩惊讶到了。
不过从小在群芳阁长大,又在后宅呆了十几年,她早就练就了喜形不露于色的强大心态,就算内心再惊讶,脸上是一点看不出来。
下了公交车,离钟楼还有一段距离。苏燕婉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钟楼的人市。
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苏燕婉今早特地问苏梅借了一件旧棉袄,这件棉袄虽然洗的发白,但胜在没补丁少,看起来相对体面些。
一头枯黄毛躁的头发也被苏燕婉妥帖地扎成了麻花辫,配上她用木炭简单勾了勾的娥眉,看起来利落又精神。
钟楼下等着的人一看她来,连忙凑上前询问,得知她不是来招人的领导,都失望的散开,继续问下一个人。
这里是真热闹,人也是真的多。
苏燕婉并不幻想一来就找到合适的工作,而是打算弄清楚平日里都是些什么人来招工,都有些什么工作,对人员的要求如何等等。
前世她深知色衰而爱驰的道理,努力学习各种知识来提高自身的利用价值,如何打听消息就是其中一项。
你能打听到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就能抢占先机。你能从鱼龙混杂的来源中分辨和还原真正的信息,就能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她能帮王府扭亏为盈,日进斗金,这项能力功不可没。
这些东西琐碎,打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工作僧多粥少,有的人藏着掖着,还有的人故意给你往错的方向引导,就要打听的人会甄别。
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这年代大部分人还是淳朴热心的。没多久,苏燕婉就收集到了需要的消息。
来招工的多是附近的国营钢铁厂或者机械厂,招短工的居多,偶尔有招长工的,都是些力气活,她根本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