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稷直起身,见那河灯飘远,转过头去,同叶子祯说:“倘若此后再无战事就好了,扬州是个好地方,沉在烽火兵戈里太可惜。”
“不止扬州。”叶子祯也取了一只河灯放下去,“没有地方天生就该沉沦在铁蹄战火中,我讨厌战争。十七郎的消息你从邸抄上看到了吧?果然虚惊一场,待我回京揍他一顿!白白让人掉眼泪啊,太坏了。”
然他眼里的虚惊一场,实际上却是拼尽全力杀出来的血路。
许稷知道的,她明白他的难处,也清楚他的努力。
“走吧,我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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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是深夜走的,外人只知叶子祯的表妹带上出世不久的孩子离开了叶宅,往东边去了。
然那车子却在出城之前停了下来,拐个弯回了扬州城。
许稷换了男装,因太久不戴幞头甚至觉得有些奇怪。她将孩子暂时交给了乳娘与小婢,自己只身住进了邸店。
次日,纪刺史、都水监杨少丞等人于七里港庆贺新河正式通航,商户平民热热闹闹聚作一团,庆贺完毕,官府几个人正互夸之际,许稷却忽然到了。
这工事她无论如何都得出面,挑这一天刚刚好。
先是都水监的一个伎术直认出她来,惊呼:“那不是许侍郎吗?”
随后一众人看过去,连叶子祯也作惊讶状:“哎呀许侍郎真是好久不见。”许稷走上前,一拱手:“新河开凿能顺利完工,诸君辛苦。”她说着故意看了眼杨少丞,只见杨少丞眸光微妙地变了变,似乎心中瞬时有了什么计划。
而许稷在等他上钩。
一众人寒暄几番,最后吃了顿饭,许稷就先行告辞。她明目张胆住进了驿所,进去后就再未出来。
寒冬里天黑得极早,驿所内没什么乐趣,便都早早睡下。
许稷要了热水洗漱完,关门灭灯放下了床帐。约至二更天,驿所临街的窗户忽然一动,很快便翻进来一人,笨拙地摸至榻旁,掀开帐子只见被窝拱起,于是袖中匕首陡露,举起就要往下扎。
他正要扎下去时,却陡觉脖子一凉!
☆、第90章【九零】四季秋
歹人察觉到脖间抵着的冷硬匕首,仍不顾性命地径直朝被窝扎去,却被身后之人霍地扭住臂膀,怒掀翻在地。
一壮汉霍地踩住他,凶神恶煞道:“敢对我家官人起歹念,弄不死你!”说着将其扭捆起来,扭头对床那边道:“官人接着睡吧,某去处理了这贼小子!”
歹人身手实在平平,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还有相当的胜算,但面对力大无穷身手敏捷的壮汉,却只能被堵嘴捆肢默默吃瘪。壮汉将他拖出门,径直就对驿所小吏嚷道:“竟有人斗胆在驿所图谋不轨,妄图刺杀朝廷要员!”
值夜小吏霍地冲出来:“哎这是……”他瞅瞅那壮汉,记得好像是许稷的随从,于是甚是紧张:“许侍郎没事吧?”
“差一点命就没了!”壮汉咄咄逼人,“快将人扭到纪刺史那去,让纪刺史看看扬州府驿所是怎么看门的,歹人竟能翻窗行刺。”
“别、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