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忠孝仁善教养出来的女子,从来不只是为自己而活。当她决心要做将军府独女的时候,就应该要把“夏之秋”这个活生生的灵魂封存起来,不让她看,不让她听,不让她想,不让她思。
但灯青知道,她心里难过。
快到镜湖的时候,晚风里似乎突然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琴声,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1]。弦指作媒,琴音如珠玉委地,流水淙淙。
灯青笑了——“小姐”又回来了。
夏之秋端身坐于八角亭中,像是久不见老友,再撩拨起琴弦的时候,隐忍的宣泄感便奔涌井喷,指法快得捉摸不定,弹得琴弦都微微发热了都未有停意,直至一盏参汤轻轻搁在案前,才吐出一口浑气,双手轻轻搭在弦上停下,琴弦微微颤抖,在她手心战栗,余声绕梁。
“小姐,这几日操劳,喝口参汤吧。”
夏之秋看着她,释然一笑:“好。”
她端起参汤来喝,羹勺在碗盏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像七弦琴的前奏一样动听。
晚风拂来湖面的水气,带着哀伤的和音。
须臾,夏之秋抬起头来,哽咽着,像是祈求一般。
“灯青,好灯青,你教我舞剑吧……”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灯青可以看到那眸子里泛起的一丝不经意的水光,在幽暗的夜里显得那样亮,虽微弱,却亮到了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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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句摘选自屈原的《九歌·山鬼》
第73章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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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灯青愣了愣神,小姐自小就是泡在经纶书香里养大的,未沾染过半分武道的浊气,是个正正经经的闺秀。没扎过马步,没扛过水桶,就是重活没做过几桩,如何提得了三尺青锋?
她知道,小姐是想念容公子了。
夏之秋从她腰间拔出剑,剑身寒光毕现,月光下映出一双哀愁的眸子。她掼着劲,稳住有些颤抖的手腕,回想着那夜月下所见,依葫芦画瓢向前刺了一剑。
晃晃荡荡地转了个身,将剑高举过头顶,艰难地凌空劈下。如若成功,合该听见剑气划破长空的声音,衣袂该如夜放的昙花一般乍现——她的眼里莹莹闪闪着茫然无措,然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