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栩心一直话语很少,偶尔看一眼对面同样沉默的贺兆离。
直到止渐子说出这句话,他才抬眼一拜。
“尊主,我还有一事相求。”
“讲!”
“这四位宫主,疑心我们是暗设诡计,要扣下我的小徒弟押入阵里。”
老头子哈哈一笑,摆手道:“潮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贺晰并非有意为难那小女娃娃,反而是有意提她一下。”
“你要知道,我金烟涡珍藏千阵法书,也以此为修行之宝。”
“潮生,你那弟子能进阵观法,哪怕仅仅是略出灵气,也好比放鼠入仓,有享用不完的粮米为报!”
话说到这里,再推拒便是不识好歹了。
宫雾看向师父,迟疑开口道:“晚生从未入阵过,就怕做事出错,耽误了正事。”
“无妨,无妨!”
事实证明,他们真是只让她进去好好坐着,当个蹭灵气的人形摆件。
翌日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在斋戒沐浴之后,金烟涡的人在三十六重明镜台的最广阔处布阵排谱,安置上百人环状坐阵。
宫雾年幼境低,仅仅是被安排着和下四宫的弟子一起坐在第六环的星谱里。
骆竹笙被师父训斥一番之后,知道是自己和师兄师姐们自作主张差点误事,今日特意过来赔礼扶助。
她靠近宫雾时递了个山楂果子,细细讲其中精要。
法阵,可以理解为能传递、扭转、变化、求索的万用之物。
弟子们按要诀坐进对应位置里沉神注灵,万般溪流涌进主持者的丹田之中,使其能以江海之力达成所求。
在基础法阵之上,还有衍生的剑阵、乐阵、药阵,等等其他。
金烟涡地处西南,但和各大仙门都多有切磋,阵法要术年年都大有精进。
宫雾第一次坐入法阵,便是参与上百人的宏大要事。
她的存在此刻变得很是渺小,要直起身够着脖子往很远处看,才能见到更高处立着的渺小人影。
涂栩心冲着她遥遥挥手,但距离太远了,她眯着眼都看不太清。
此刻阵中运行有序,低阶弟子坐定之后,中阶弟子手执朱笔绘制阵纹,高阶弟子放置五行之物。
止渐子已在吉时写下陈情奏表,唤诸般神佛前来助力。
双色道袍的弟子们均如潮水般退散之后,贺兆离手捧铜匣,放在阵眼中央。
那里头装着花听宵带来的附眼脖颈,更是隔空灭煞的感应之物。
到底是名门大派,等诸般繁琐都布置确认之后,旁侧钟鼓丝竹也布置的一应俱全。
黄钟大吕之声响起的同时,止渐子手持拂尘,眼如鹰隼般利然而开。
“起——阵!”
八环灵气以不同阴阳行气推移流转,萦绕着正东方向的止渐子如罗盘般感应变化。
老阵修步踏九星,声若洪钟。
七英慑神阵的经文分前后七段,开经偈念诵之时,阵内灵气登时开始如浪涛般翻涌。
直到此时此刻,宫雾才感觉到百命相牵的奇异共联。
数百人连同她的灵气都被注入到阵法之类,如同鱼群般归附于止渐子的操纵指引。
她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蛛网上的一只虫,和这些金烟涡弟子短暂共享着同一片广翰识海。
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而畅快,五感也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敏锐状态。
她像一只鸟徜徉在灵息组成的长风里,虽然自己也在不断释放着少量的灵力,可修为已经在滚滚涌入体内。
先前因为死过一次的关系,宫雾一直脸上虚白,嘴唇没有血色。
可她坐在阵角里,就像是被强劲而令人安心地被照拂安抚,气色不断变得更好,整个人都在容光焕发。
大段经文念诵时,百人灵息被结扣成剑,听从止渐子指引上浮。
一旦穿刺阵眼铜匣,尖锐灵力便会直直被阵法隔空传递,杀灭那隔空汲取众生精血的妖孽!
“七英在此,听我号令——”
老师祖反身一指,大喝一声:“剑来,诛邪!”
灵剑自高空携长风重重劈下,直接扎穿了那黄铜铸成的坚固匣子!
下一刻老人口喷如瀑鲜血,一仰面胸前好似被利剑扎穿,当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