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一一点检如此繁琐的公文。
而在这种繁苛琐屑时候,就愈发能看出天赋的重要性了。如今从内阁带回来的公文已经是连篇累牍,堆积如山,内容还都是晦涩难懂连个标点都没有的长篇文言;世子翻阅数本后便直接躺平了事,并深深体会到昔年高祖皇帝的如天之仁——在阅读完茹太素数万字的文言奏折后居然只是打几十板子了事,可见高祖实在是温和慈悲,爱官如子;偶尔拜访的海刚峰先生倒是可以协助一二,但也很不情愿在这些虚词俗例中浪费时间,更愿意关注奏疏中提到的米价菜价等种种琐事。
而张太岳——唯有张太岳,在应付这些虚头巴脑莫名其妙的冗长公文上面,却似乎有着某种天生的禀赋,无论在文山会海中消磨多久,依旧可以精力充沛神志清醒,批阅久了熟能生巧,甚至渐渐能从套话与虚词中敏锐察觉出上书之人隐匿于文字之后的细微难言心思,若将之与近日朝政的变化一一比对,则更能体会到某些微妙的领悟,仿佛笔尖轻轻一动,便能挑动整个朝局的迷雾……
……甚而言之,在如此反复磨砺数百份后,某种窥伺人心窥伺朝局,乃至隐身左右天下的隐秘快感,也从心底油然而生,竟而难以抹去了。
只能说,天赋就是天赋,人才也就是人才,摄宗将来能叱咤风云总览朝政十余年之久,天下文臣武将屏息俯首无一人敢抗声而争,如此之积威深重,可绝不是靠着勾搭几个太监就能做成的。——天生首辅圣体,总是恐怖如斯。
当然,如今的首辅圣体还只是幼年的未进化版,纵然从中枢公文中咂摸出了一点权力若有若无的香气,但肯定是想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他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按吩咐做事,花了两个时辰才将上百份奏疏一一理好,又仔细写了个简报,找到世子后恭敬递上。
世子翻了一翻简报,大为欣悦,立刻出声颂扬:
“我总以为公文就是诘屈聱牙不说人话的,没想到也可以这样明白晓畅通情达理!外面都在诽谤本人不学无术,其实以此观之,还是他们不说人话而已。本世子的文化水平其实也不差什么嘛!”
张太岳:…………
张太岳悄悄叹了口气,默默无言。他总不能说,自己为了写这份能让世子也看得懂的简报,光是草稿就换了三次吧?
……大概也算是一种提前的历练吧,史书中中辛苦服侍十岁懵懂幼童的心酸,此时已经显出了端倪。
世子看完简报,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奏折,随后痛痛快快的拎起笔来,在上面打了个勾:
“先生做得很好,我明日就拿去内阁拟票。”
张太岳懵了:“这样就可以写票拟了吗?”
不需要再找几位官方人物审一审细节什么的么?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一点?
世子从容一笑:“我信得过先生,当然没有这个必要……再说,内阁的议事流程本来就是这样,也不必着意增添什么。”
你以为阁老们都是三审四审才郑重下笔呢?人家能考虑个七八分钟就算不错啦!
他心满意足的收好简报,打算明日让赵尚书照原样票拟,将这上百件公务一气了结。所以做大事果然以人才为第一,要是让穆世子自己看奏疏写票拟,那就是看到天昏地暗以头抢地也写不了几句,就算有权也是白搭;但要给他一个海刚峰与张太岳,那从赵尚书手上抢夺来的票拟之权,不就能运用自如,发挥出莫大的功效了么?
所以说,特殊人才还是要彼此搭配,效力才能臻至最大。穆国公世子负责出面抢班夺权撕资源,海刚峰与张太岳负责料理政务办实事,这不就是搭配默契效用翻倍,所向披靡嘎嘎乱杀么?
举手投足间便能搅动朝局,我们三个真是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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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见世子真的很好说话,张太岳壮了壮胆子,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
“好教世子知道,小生在公文中找出了这
\t\t\t\t\t\t\t\t\t', '\t')('\t\t\t\t个……”
穆祺接过那本奏疏,扫了一眼不由微微发愣:这竟然是礼部所上,请求编撰《列圣宝训》的题本。
大安敬天法祖,以仁孝治天下;历代先帝龙驭上宾之后,都要由专人挑选皇帝生前的训示,编纂成书永垂后世,称为《列圣宝训》。这是朝廷颇为紧要的一件事情,本该迅速处置才是;怎么与这些断烂朝报放在一处呢?
穆祺翻了翻奏疏,心下立时醒悟:这题本虽然是请求编撰宝训,但主要提到的还是先代武宗、孝宗的训示。而众所周知,当今圣上登基以来第一要务,就是认自己亲爹做爹,把兴献王一脉抬上皇帝宝座。在这种大背景下,武宗与孝宗两朝的什么“宝训”,当然就很刺眼了。
再说,宝训一般也是由翰林院主持编撰,以现在翰林院的局势,谁敢出头接这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