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全然出于至诚;大抵先帝泉下有知,也该感动;而其言下之意,同样昭然若揭——显然,皇权更迭后朝局必然巨变,一向与裕王往来不多的闫党已经要思危思变,从风口浪尖退步抽身而去。
数年首辅,独掌大权(好吧,有世子拼命内卷,阁老不掌权也不成),闫分宜也算是富贵尊荣之至,足可告慰平生;而先前哭灵之时抢先拥立的功劳,就算裕王上位,大概也不能平白抹杀。如此一来,前后的事体都已安置妥当,那思来想去,当然要迅速开溜,将遗诏这烫人的山芋甩出去才算妥当。
殿阁中静了片刻,裕王终于开口:
“那就请阁老先休息吧;阁老是前朝的老臣,正要为国珍重才是。”他低声道:“至于遗诏的事情,就烦请许阁老掌总,会同内阁……内阁及外事处商议,先拟一个稿子来我看。”
在此顷刻之间,裕王已经做好了谋划。闫阁老退后内阁就不能再有大动作,让许少湖接替首辅,也算是平稳过渡的良策。当然,以他本心而言,肯定是希望自己贴心贴肠的好老师高肃卿能立刻上任秉持朝政;但高肃卿到现在也只有个“内阁行走”的名分,并非正式的内阁阁员,还得让许少湖过渡几年,才能顺利上位。
……至于所谓“外事处”嘛,则纯粹只是酬功而已。如今哭完了裕王脑子也清醒了,知道没有世子没有张太岳拼死拼活及时传信,今日的结局还很难预料。如今大局已定,当然要犒赏有功之臣。考虑到张太岳那年轻得实在过分的年纪(三十几岁!),在遗诏名单中单独排列实在过于惊人,所以干脆将外事处全部拉进起草小组,正好遮人耳目。
当然,这样一来,外事处的地位就未免大大加强,强得实在有些过头了……从高祖皇帝设立大学士咨政开始,到宣宗末年三杨当轴执政,内阁花了五十年才登堂入室,居中用事,定六部于一尊;而如今,外务处这个小小的临时机构才成立五年不到,居然也同样拥有了参预大事的权限!
一念及此,许阁老百感交集,真是莫辨滋味。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纵使如今心愿得偿,已然有了问鼎首辅的资格,但看一眼跪伏在众人之后,嫩得好似一把水葱的张太岳,许阁老仍旧大觉惆怅。
不过,现在是没有还价的余地了。许阁老垂下头来: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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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诏需要仔细斟酌,所以一干人等退入寝殿外的小小耳房,将主殿让给天家兄妹。现在,先帝的子女要擦干悲痛欲绝的眼泪,开始商议如何保住这天下独一份的家业了——这是朱家自己的家事,外人当然不方便旁听。
寝殿的耳房是飞玄真君修道的密室,精致华美之至;因为事出突然,各种装饰来不及撤去,还能看到屏风后供奉着的三座煊赫神牌,依旧是金雕玉饰,龙飞凤舞,恭敬陈列着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三个神号,极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只不过想一想如今还躺在隔壁的大行皇帝,诸位重臣也只有默然垂头不语;如若环视四面的香炉叶冠,再稍稍回忆当初侍奉先帝恭撰青词、服用丹药的光辉岁月,那尴尬诡异之情,大概就要油然而生了。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呜呼!
许阁老在神位下立了一阵,似乎是在追忆往昔与闫阁□□同逢迎先帝的峥嵘岁月;如此酝酿了片刻情绪,方才慢慢开口:
“大行皇帝御极五十年,圣文神功,嘉谟嘉谳;盛德巍巍,民不能名。我等秉承嗣皇帝的意思恭撰遗诏,还是要说公道话才好。”
听到这一句话,大家神色各异,表情都颇为古怪。李句容李阁老城府深厚,倒还能够调和;如高肃卿张太岳等阅历稍浅的,那真是忍耐不住,直接望向了刚刚接任首辅的许少湖,几乎要闪出惊骇诧异的神色。
——不是吧,您老这要清算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