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继续说,程聿抬手:“你先别发毒誓了,不如这样,你先说你知道的,我们再酌情拿钱。”
“呵!”林望天冷笑,“我像那种先交货再给钱的蠢货吗?”
程聿叹道:“那你就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吧。”
林飞鱼三人也齐齐说道:“反正我们也不乐意听。”
见他们真不想听,林望天服软了:“就知道欺负人啊!官府的人了不起!”
他说道,“那如果我说完了你们觉得有用,得给我五两银子。”
程聿听罢就拿出五两白银放在桌上:“若我们觉得有用,你只管拿走。”
林望天眼都亮了,只恨刚才没说多一些:“我想多加……”
程聿说道:“爱说不说。”
“我说就是了。”林望天嘟囔两句,说道,“倒也不复杂,就是宋临安死的前一天,我正好半夜回家,碰见村子外头小树林那有人说话,我寻思着是不是有贼呢,就赶紧躲起来了。”
程聿问道:“半夜回家?当年你不过才是个十岁孩童吧?”
“爹娘让我去放牛,牛不见了,我躲外头不敢回家。”林望天看向林飞鱼,“姐,这事你应该有印象。”
林飞鱼几乎没有去回想十年前的那件事就说道:“是,我记得。”
程聿略意外:“记得如此清楚?”
林飞鱼说道:“因为晚归的是他,挨了一顿打的是我,连头发都快揪秃了。加上第二天宋临安就去世……我是拖着两条痛腿去见他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程聿没有疑问了。
林望天继续说道:“我趴草丛那一听,是宋临安的声音。还有几个大人,看不清,但都牛高马大的,腰上还配着刀,个个都威风凛凛。”
林飞鱼追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林望天说道:“这我记不得了……十年前的事了!我能记得有这一回事就不错了!”
他盯着桌上的银两就要过去拿。
程聿一手压住,说道:“你再想想,哪怕是一句话,几个词。”
“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脑子看起来有那么好使?”
十四插话说道:“对啊,看起来挺好使的。”
“你这……”林望天被小姑娘一夸,有点飘然。
他这才静下心好好想,想得眉头直皱,好一会才说道,“呵,该死。”
小石头“唰”地拔出半寸刀:“你说什么?”
林望天急忙摆手:“是那个男人说的!不是我说的!”
程聿问道:“哪个男人?”
“那天有六个大男人,为首的那个人说的。他好像是几个人的头子,说话威严洪亮,他说话的时候旁人都没吭声。”林望天说道,“被骗了——他还说了这话。”
“还有呢?”
“该死,都该死。”林望天又说道,“对,宋临安问他,“那我呢”?”
林飞鱼的心悬了起来,问道:“那人怎么说?”
“他没说该死,还摸他的脑袋,说你活着吧。”林望天苦着脸说道,“别的我真不记得了,应该说了很多,但我年纪小,又慌,躲山上饿了一天,脑子都是晕的。”
林飞鱼看着他没出息的样,说道:“最后呢?”
“我不知道。”林望天眨眨眼,“我睡着了。”
“什么?”
林望天说道:“我睡着了啊!跑一天,又累又饿又困,他们还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我就趴那睡着了。等我醒过来,人早就走光了。然后我就回到家,在门口看见呜呜哭的你。”
林飞鱼想起来了,那时她挨了揍,被逼着坐在家门口等弟弟回家。
见了他后她开心极了,拉扯着让他进来。
等天明时,宋寡妇急促敲门,拜托她去找村里的赤脚郎中。
她都忘了自己有没有把人带来,只记得大人说宋临安不行了,她就挤进去见他。
那时宋临安的脸都是雪白的,唇色全无,整个人都跟一张白纸一样。
他虚弱地躺在那,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快无生气。
可像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竟微微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她。
随后一笑。
那惨白的笑她至今都仍记得。
林飞鱼收回记忆的长线,可那种痛苦已经顺着线爬了过来,占据了她的心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些人你是一点都没看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