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那个地方后,父亲说怕她见了当时伺候的下人和侍卫又想起过往,就没给她留人,派的都是新人。
她那时只觉父亲做事十分细致,待她很好,处处都为她着想。
闻声,钟嬷嬷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她的影子,虚弱道:“见过郡主……老奴本想带着这事……到土里……可是越想越觉是罪过……只有说出来,才不会后悔啊……”
天音并不是个对人很有耐心的人,淡声道:“所以到底是何事?”
钟嬷嬷怔然,又梦回当年,颤声道:“您的孩子……”
天音的心紧紧揪起。
“或许……没有死……”
天音一愣,终于正眼看她:“什么意思?”
“当年王爷……让稳婆将孩子扔了……可赵中后来与我说……他并没有杀孩子,孩子被扔进了河里……当时是没死的……还活着……”
“……”天音呆住了,她有一万句话要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话都堵在了胸口,闷得她跌坐床边,脸色煞白,“赵中……那个侍卫长?他怎会与你说这种话?”
钟嬷嬷说道:“他与我……”
话点到这,天音也明白了两人的苟且关系。
但这不是她在意的,她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孩子呢?”
“不知道……”钟嬷嬷眼里有泪,哽咽道,“王爷……杀了楚家人……”
天音愕然。
“他设计……杀了楚家人……”钟嬷嬷挣扎说道,“赵中说,他们死的很惨……血都染红了那条小溪……全都是血……他说他得了心病,梦里都是替王爷杀掉的人……他早早病死,如今我也要死了,都是报应……报应啊……”
她句句都是报应,可天音觉得这个真相才是对她的报应。
她回到京师后,总有人说父亲品德不佳,她都没有在意。
可如今听见嬷嬷说的话,她回想当年,竟也是破绽百出的。
她一直不相信楚西山会这么抛下她,多年来也一直让人去打听,但都没有他们的下落。
如今再听,竟早已是阴阳两隔。
天音垂泪:“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钟嬷嬷轻叹一口气:“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骗您……”
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都是阴谋……都是王爷想要您死心塌地回来的……阴谋啊……”
说罢她又自顾自地笑了笑:“我解脱了……”
说出多年积压的秘密,她不必再受这种折磨了。
可以干干净净地去见阎王了。
屋外寒风呼啸,临近腊月,更是寒冷。
一如当年那般冷。
天音趔趄着走出屋子,几乎站立不稳。
玉暖急忙上前扶住她,赵南北也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天音轻轻抬眼看了看他,虽然跟他爹赵中长得不像……可是那种无处发泄的怨恨,却在此刻凝聚在眼。
可她很清楚赵中是赵中,赵南北是赵南北,他是无辜的。
她收回怨毒的眼神,打起精神说道:“速速寻些能手过来,我要找人。”
她到底还是难平心中愤怒,又道,“你歇着吧,不必再跟着我。”
赵南北一愣:“郡主?”
天音冷声:“还不快走!”
“……”
天音郡主有自己养的一批忠诚侍卫,她常年游历他国,明里暗里的身边从不会少于二十人。
如今一声令下,便都去打听事了。
很快消息传来,他们找到那个丢失的婴儿了。
天音登上南下的船时,难掩心中激动。
转眼近二十年,她的孩子已经比她还要高了,他过的好么?
娶妻生子了么?如今在做什么?
长得……
像不像他爹?
从登船开始她就睡不着了,没日没夜都在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