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西:“您节哀。”
老教授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心情,他扶着沙发把手站起来:“你等我一下。”
池竹西等了会儿,老教授从房间里拿了个方形小盒子,递给他,解释说:“这是几年前我女儿送给他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但还是朋友。我女儿在国外听说了他的事情后托我转交,可那个时候我正生着气,就压着没给。”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是没脸告诉她这东西还在我这儿,你……收着吧。”
灰绿色的盒子小巧精致,上面用同色系的细绸绑了个蝴蝶结。
“我能拆开吗?”池竹西问。
老教授:“拆吧。”
拉开绳结,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对小巧的细绵耳塞。
“池淮左是个很优秀的人。”教授反复重复这句话,又说,“但是他总是一种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前走的感觉。我女儿和他通过电话,淮左那孩子神经太紧绷了,还会说自己像是被谁跟着,或是听见了狗叫声这种话,或许是因为这个,她才想送他一副助眠耳塞吧。”
“听到了……狗叫声?”池竹西拿着盒子的手一顿,下垂的眼睑瞬间挑起,露出有些错愕的神情。
老教授似乎会错了意:“学校有很多流浪狗,学生平时都爱买些火腿肠什么的喂着。”
不是那样的。
池竹西的思维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他没想到会在教授这里听到这个消息。
廖小娟的批注里提到出现了相关症状,但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心理咨询的具体内容按照最低限度保密,池竹西自己也经常做心理咨询,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有详细过问。
如果说自己听见狗叫声是因为“幻觉症病理表现”,那池淮左又是为什么?也是“幻觉症病理表现”?
两兄弟出现完全相同症状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舒服吗,孩子?”老教授关切问。
池竹西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异常不要太明显。他问:“除了……这些呢?他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就是在他最糟糕的那段时间,他……”
池竹西话音未落,被院子里一声骤然巨响打断了。
似乎是重物相继砸入石板路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清晰得令人心惊胆战。
老教授面露疑色,安抚性拍拍池竹西的手背:“我去看看,是不是风把篱笆吹倒了。这老房子就是这样,哪儿都不结实。”
说完他就起身去往门口。
池竹西本来已经起身打算去看情况,又缓缓坐下,他心里乱成一团,不断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在日记本上问清楚。
他不想池淮左揪着自己的问题不放,所以也没把廖小娟那里的事甩池淮左脸上,可他应该问清楚的,如果狗叫声不是幻听……
又是重重地一声,这次的动静更大了,像是直接砸进池竹西心底。
【出事了!】
池竹西二话不说起身,立刻向门外跑去。但紧接着,那个声音喝止住他。
【往里跑!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马上报警,误报也没关系,立刻!】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池竹西甚至能听到玄关处传来的脚步声,不急不缓,踩着心跳声慢慢靠近。
风从门口蹿进来,将家具上的白布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个白色幽灵在暗中隐匿,阴冷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将池竹西钉死在原地。
他握着手机,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指就停了下来。
——没信号!
这不可能,刚才在门口他还给老教授打过电话,那个时候的信号还是满格!
一瞬间,池竹西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的可能性,他甚至在想老教授的事是不是一个把他从家里引到荒郊的圈套,可手中的降噪耳塞和老教授充满愧疚的面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所以结论就清晰起来,有人跟着他这件事是肯定的,现在那个人不愿意继续呆在暗处,带着莫大的恶意显形。
门锁“咔哒”合上,客厅的灯熄灭了。
余光撇到逐渐浓郁的阴影,池竹西的冷汗已经滑落到下巴,他不再犹豫,立刻往反向跑。
冲进最近的房间,池竹西反锁住门,这里应该是老教授的卧室,木床上的被褥整齐叠放,几件厚外套搭在上面,室内的窗户紧闭,外面黑黢黢的看不清。
他两步跑到窗边,正准备从窗户离开,却眼尖地看见院子里的人影。
在茂密的草丛中,一个浑身漆黑的影子如黑夜的亡灵般静静伫立。面部的方向左右移动,最后直勾勾看向池竹西所在的窗户。
——不止一个人!
池竹西来不及多想,避开视线蹲下身,尽力把自己隐藏在窗下。他也没有再拿出手机,任何光源都可能在玻璃上留下反光,从而暴露他的位置。
可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门把被转动的声音是那样明显。
他被困在了这个房间,宛如困兽,随时都可能被发现。
空气凝结了。
池竹西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盯着地板。月光将窗柩透出十字架般的影子,影影绰绰,他的侧脸也浸泡在月光里,冷白的脸色晦暗不明,冷汗还在止不住往外溢。
门外的声音响过几轮后恢复了沉寂,四周寂静无声,好似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