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唐王如此礼遇和厚赠,一时间也都不免吃了一惊,虽然嘴上还在客气着推辞几句,但语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转而望向唐王的眼神则更加仰慕起来。“学术艺业的价值,并不是钱财俗物能够衡量的。诸位皆是河北学术的翘楚表率,前贤先声、今人智慧聚此一身,若是不加礼待,斯文何存?又如何能够施行教化?若非担心重币似贿,连累诸位归受惩罚,今日赠送不止于此。眼下也只是聊表心意,还请你们笑纳勿辞。”
挑拨离间的事情,李泰做过太多,如今甚至都不需要多作思索,张口即来。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后,也自心中也都不免有些尴尬、并有一些失落,赵郡王高睿自然不能坐视李泰继续给他们上眼药,于是便又连忙起身说道:“唐王仁义,使人心折。今某等奉我主之命来使魏国,意在化解误会、重修邦好,希望唐王能够体恤士民、止戈谋和,两国各守邦域、各治子民……”
李泰静静的听着高睿的讲述,待到其人话语告一段落之后,他才又笑语道:“前与赵郡王相见,还是在金墉城外,一别至今,倏忽已有数年,王别来无恙?”
高睿听到这话后,神情顿时一滞,数年前他与斛律金一起守卫金墉城中,结果被李泰率军攻破城池而擒获。后来是在两国谈判、交换战俘时才得以归国,如今被旧事重提,多少是有些尴尬。
“多谢唐王关怀,之前承蒙唐王义释,某才得归国。也正因此而深感唐王仁义,故而此番两国边衅复起、我主临朝普问群计时,某才力谏求和,并主动请缨出使,既是希望能够当面向唐王致谢,同时也希望凭此微薄之力来使两国国人俱免于兵事的迫害。”
沉默片刻之后,高睿才又欠身说道。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微微一笑,旋即便开口说道:“我秉承故安定公遗志,意欲中兴大统、兴复邦家,你国却亵渎神器、篡国自立,彼此间鲜少谋和余地。
况今我师旅凯歌高奏,晋州、建州等拓土暂且不说,当下河洛、河内等诸领域亦多处我刀兵之下,你国却国乱众疑、士无战心,无心应战,惟求苟安。请问赵郡王,若是易地而处,你又肯不肯相与议和?”
“这、这……唐王仁义大度,想必是知礼不伐丧,今我国中……”
高睿听到这反问的话语,不免便有些窘迫局促,连忙便又说道。
然而这一次李泰并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抬手打断其发言而后说道:“礼不伐丧,是邦国之义。然我与齐国,本应誓不两立,岂可用此迂腐言论自裹手足?”
众齐使听到这话后脸色都是一变,刚才见唐王对他们如此和气礼待,几乎让他们都快忘记了彼此还在交战之中,如今听到这一番强硬的话语,这才又被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于情于理,我都不必与齐国谋和。”
李泰讲到这里,却又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我仍愿相与谋和,并非畏惧你国凶顽残势,也并不是因如今力有未逮。只是我仍然仰慕河北礼义,不愿此斯文扫地、没于战火。仍然怜惜河北士民,百姓何辜、竟要遭此兵厄?”
众人本来因李泰刚才的话而心情跌入谷底,此时听到竟有柳暗花明的转机,一时间也都大感欣喜,不要钱的恭维话更是源源不断的从口中涌出来。
李泰一边享受着这些恭维,一边又继续说道:“齐氏所以窃国,所恃无非晋阳甲力、河北豪强。贺六浑仰此二者,亦一时之雄。然其亡后,此道衰矣。今之晋阳群卒,不过是守槽护食老畜而已,雄心渐泯、贼胆渐长,前齐主一时失威,竟遭所叛。半生为贼,老为贼覆,亦其命矣……”
这话就说的有点刻薄了,高睿在席中已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一想到身负乞和的使命,一时间也只能咬牙忍耐。至于其他河北士流们,在听到李泰对晋阳勋贵们的评价时,心内甚至还隐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李泰也并不只是刻薄评价来打击他们,接下来又继续说道:“今齐氏国事仍得维持,皆仰邺中群士之力。邺中多好臣,令人深羡。今来求和,我亦笑应。
只是请你等归告尔主,今其仍能得享其位,不在于晋阳甲力余威,此群徒我视之如土鸡瓦狗。而是因为河北士民生机需有所寄,留其为我牧治河北。士民若安,齐业得存。若使暴政混乱,王师顷刻即至1
说完这话后,他便抬手召来门外侍者,安排齐使一行暂且退出:“眼下仍有些许案事未了,请诸位暂且入别馆稍作休息,晚间再设宴款待。议和事宜,稍后自有专人相与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