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
“呱呱呱——”
不知名的小虫已不厌其烦地啼叫了许久,就连刚结束冬眠的青蛙也被这种叫声所感染,紧跟着嘈杂了起来。
米凯尔在床上默默翻了个身,其实时间并不晚,不过天黑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一时间不适应这样的闲暇,还是窗外的声音实在太过吵闹,他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睁开又闭合,闭合又睁开,睁开再闭合……最初的时候眼皮还会有一些酸涩,但到后来反而越发精神了。
时间再往后推移,连野猫都开始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叫声,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米凯尔用枕头死死裹住脑袋,但没有用。
房间的物理隔音效果绝对是不错的,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即使失去了核心,即便律者化对身体素质的加持也因为核心的离去而不能被潜意识唤醒,但他依旧是融合战士,感官,尤其是听觉依旧异于常人,于是那历尽千辛万苦才钻进室内一丝丝的声响飘入他耳中瞬间被放大了一万倍……
他烦躁地又翻了个身,终究是无法入眠。
“嘁!”
烦躁之下,他一把将被子踢飞,任凭早春的寒意一点一点渗入自己的肌肤。但他很快又爬下了床,将被子卷起放好,再躺回了床上。
他一如既往地责怪自己,所以他才更不能迁怒他人,当然,物也不行。
“嗒嗒嗒——”
门轻轻响了三下,响在了米凯尔心里,他忽然升出一种冲动,但最终还是无声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动作。
“米凯尔老大!在吗?开个门嘛嘿嘿嘿!你不开门,咱也没法做生意啊……”
“……”
听到那熟悉的呼唤声,心中的那股异动再次传来,但不再是那种喷涌式的冲动,更像是是山石间流淌而过的温泉,于是,米凯尔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翘起了分毫,虽然在下一刻就被他硬生生压下。
他翻转了一下身体,背部朝外,不再理会帕朵。
但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斯斯”的声音,像极了猫爪子挠门的音响,但每一声都挠在了他心上。
他瞬间坐直了身体,但紧紧三秒后,他再次倒了下去。
“对不起……帕朵……”
他已经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了,但总觉得还不够。他将自己关在门内也并不仅仅是出于悲伤、自责,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尤其是,这些,曾与希儿有过交集的人。
尤其是,当他发现,并没有人责怪他,每个人都在安慰他,都认为他在这件事上于大方向并没有错。
将希儿带到世界泡这一方法是可行的,他确实疏忽了,疏忽于陪伴、疏忽于关心,但就希儿成为律者这件事本身来说,谁能想到之后出现的毗湿奴会引起量子之海的波动呢?谁有会知道,量子之海的波动正好又将希儿卷回了本征世界呢?
这不是托辞,米凯尔仿佛看到了命运的丝线在强行扭转他试图撼动的结局,于是整个故事变得更加戏剧性。
说到底,他自以为能撼动的结局,或许在更高维度的存在来看,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她只需要勾一勾手指,就能让面目全非的世界线以最巧合、最不可思议的模样回归正轨。
那下一个律者呢?卑弥呼队长呢?
还需要再这样挣扎吗?米凯尔哂笑两声——算了吧。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干预会带来更加不可接受的结果,他反倒宁愿什么都不做了。
是的,是的,与其因为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他人,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即使他人依旧会受到伤害,起码……起码不是自己伤害的。
他如此自私地想着。
“反正我什么都做不到,或许最开始我能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是她在向人类昭示自己无可比拟的权能——你们尽管挣扎便好,反正最后什么都无法改变。”
这么一想,他更加不愿意走出房门,更加不愿意面对卑弥呼队长以及……爱莉希雅。
可门外的声音又变了,米凯尔烦躁地又翻了个身,他意识到帕朵开始撬锁。
但那股烦躁并非是针对帕朵而去的,而是……他在听见那声音的一瞬,心底涌出的最直接的想法是——期盼。
他期盼她能进来。
于是他也再度意识到自己……在不断的自责之下,其实他反倒更加的孤独、更加骚动、更加期待着与他们见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米凯尔重重地捶了下床,门外的帕朵似乎也听到了这声响,撬锁声停下了。
但就算继续,其实也无所谓了,她撬不开锁的,米凯尔早已把锁堵上了。
想要打开那扇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力破开,帕朵显然做不到。
而能做到的人……即使没有闭上眼,米凯尔似乎也看到了那一抹粉色的幻象,于是心中的矛盾再一次爆发了。
他既希望爱莉希雅能粗暴地打开门,将他从床上狠狠地拖拽至走廊,然后厉声质问他、责骂他、殴打他。
他又希望她能够粗暴地破开房门,然后将他搂在怀里,两个人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但还有第三种选择,也是他无疑真正会做出的反应——他会跳窗逃走,找到一个她发现不了的地方再次躲起来。
是的,他依旧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帕朵似乎放弃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米凯尔再也没听到门外的动静。
他只是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望着头顶的通风管道。
“冬——”
一声闷响从通风管道中传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米凯尔的疑惑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他很快就苦笑了起来——“不愧是帕朵啊……”
随即他便在床上翻滚了起来,他开始纠结,他到底应该逃跑躲避,亦或是……
“哗——”
“冬!”
“哎哟!”
“我*!”
帕朵砸到床上,又咕噜噜滚了下去,她晕乎乎地抬起头,只见她床上的米凯尔正将身体弓成一个虾形,一边打滚,一边接连不住地倒吸冷气。
“米……米凯尔老大……你没事吧?”
“呜呜——”
米凯尔呜咽了两声,帕朵上期摸了下他的额头,居然疼得满头都是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