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欧透过手机屏幕,看向已经出声开始催促他的小姑娘。
他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但他仍然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捡来的,那个又小又软的小家伙是怎样一边笑得流口水,一边将小手拍在他给她做的小木吉他上的。
他按下快门,手指上的感觉却一瞬间让他联想到——
他按下了扳机,现在已经贴着他裤腰放着的那把枪,先前是被他举起来的,平平朝前射出,他攒了很久的功绩,结束了很多蠹虫贪官的性命,然后获得了那枚永远与时间箭头错向而行的螺旋弹头。
和普通子弹不一样,它的顶端是绝对尖锐的。
逆时一击,曾经是一位绝灭大君的残骸,曾经是一头黄昏古兽的最后一声呻·吟。
从枪管中射出来的子弹视淡金色的防御层为无物,在像是波纹一样的小小扰动之后径直点在了血肉之躯的额头前,然后,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枚子弹钻入了血肉之中,撬开了坚硬的白色骨骼。
现在,它也是市场开拓部前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眉心的一点小小的血花。
复仇。
波提欧轻声对小姑娘说:“宝贝,再换个姿势,爸爸再给你拍一张。”
小姑娘乖乖地换了个姿势,这次动作变成了提着裙摆撅嘴。
他的仇恨,已经随着那所寄托着的最该恨的人像是一块僵硬的木板一样倒在地毯上而消散了。那么现在他还剩下了些什么?
他剩下的……就只是遗憾了。
遗憾自己没能见到养父母的头发变作全白,靠在沙发上,让他端着热汤,就像是他曾经被他们那么对待似的,一勺一勺小心地将汤喂进他们口中;遗憾没能亲手给腿脚已经有些不好的养父做一把轮椅;遗憾自己还没有学会怎么给小家伙扎好看的辫子而不扯痛她的头发;遗憾自己没能看见她长大……
但是这很多的遗憾,终究都是些比较温和平静的感情了,最为强烈的感情是仇恨,它已然湮没了。
之后,就是全新的路了。
波提欧拍完了单人照,走过去,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用一只手臂托起来,另一只手拿着自拍杆,换了好几个姿势拍照。
他在将自拍杆还给星的时候说:“我先带着她去别的地方排队了,你这两天还留在匹诺康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