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1)

他想?要辩解,可人证物证俱在,那夜他确实去?了,也确实截了鸿雁的邀约,对其不?受收买聊以警戒。

他已经是洗不?清了。

男子如何证明自己的贞洁?

丝帕是他的贴身之物,其上精阳……谢玉山闭了闭眼,目眩头晕。

片刻后睁眼,他死死瞪着白榆,欲将他刻在眼底,烙印在胸。

皇后气?得发疯尖叫,欲要从台阶上下来,撕烂白榆的嘴,却一脚不?慎踩空台阶,狼狈地滚在地上。

安和帝面色青黑,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窒闷转为刺痛,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而门外侍卫和九皇子周旋的声音越发逼近。

大殿的门终于被“撞”开?。

“哐啷”一声,门板因为用力?过度,撞在了门扇上,又?弹回来。

众人朝着门口看去?——

谢玉弓故意被侍卫所伤,又?蓄意弄崩伤口,满身是血地闯进来。

白榆正是抓住了这个巧妙的时?刻,知道谢玉弓进来了,连头都没有回。

再度提高声音,对着皇帝凄声控诉:“陛下!臣女在事后本无意苟活,甚至投河欲死,可将死之际,想?到了九殿下,臣女出街赴约之时?,答应给九殿下带街面上的糖人……且九皇子心智不?全,恐遭人迫害,臣女不?能死,也不?敢死。”

“如今……如今九殿下于昨夜已然彻底恢复神志,臣女无言面对他。而皇后和太子今日之举,皆是要置臣女于死地,堵臣女控诉恶行之口,欲绝后患!”

“臣女死不?足惜,还请陛下好好地照看九皇子,他一心只有陛下,还请陛下慧眼洞识人心,莫让明珠蒙尘,鱼目混之!”

“臣女自知罪孽深重,愿以一身尚且未曾被玷辱的热血,洗清满身污秽,这便以死谢罪——”

白榆说着便起身,朝着门口处的一根柱子决然撞去?。

那姿态视死如归气?势如虹,若当真撞上柱子,她不?用死遁了,说不?定直接就撞回现代了。

奔跑途中白榆看到黑影一闪,心落了地。

白榆的头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谢玉弓宽厚的手掌上。

白榆脑子依旧“嗡”地一声,意识有片刻的昏沉。

而后顺势“昏死”过去?,成功跌入谢玉弓的怀抱之中。

默契啊兄弟!

白榆不?着痕迹地在谢玉弓怀里勾了下唇。

昨晚没白让你磨了半宿啊……及时?雨小月牙。

白榆“昏死”之后,剩下便是谢玉弓来自行发挥。

谢玉弓不愧是大反派,抱着白榆的身体?,喊出的那一声低沉嘶哑的“父亲”,满是诉不尽的委屈隐忍和道不完的悲痛刻骨。

白榆在他的怀里躺着,感受到他胸腔震颤,更近距离地听着他这一声百转千回,凝聚了万语千言的“父亲”,简直都要潸然泪下。

安和帝显然也被谢玉弓的这一声,叫得近乎肝肠寸断。

往事如潮汹涌而来,顷刻之间将安和帝淹没。

他回忆起自?己微末之时,他站在广隆大殿之上,说一句话还不如一个朝臣分量重的那时候,陪伴身边之人正?是当年的德妃,还有面前这分明?是堂堂皇子,却被侍卫所伤,艰难闯殿才好不容易救下被辱妻子的九皇儿。

安和帝一时之间热泪盈眶,之前白榆所做的那些?铺垫,在这一刻都?似陡然?拔地而起的亭台楼阁,恢弘雄伟,悍然?矗立。

因为白榆事先给谢玉弓铺垫得非常到位,现在谢玉弓无?论何种表现,都?会被解读为“受害者”,而安和帝今日确确实实被皇后和太子,甚至是二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个蠢货伤透了心。

回想自?己半生自?问?无?愧天地,无?愧子民,却唯独亏欠面前这个纵使被他厌弃数载,也依旧对他孺慕情深的皇儿。

安和帝交织在胸膛当中无?处释放的怒火,堆积在脑海中的混乱和失望,此刻尽数在谢玉弓的一声“父亲”之中,化为了酸涩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安和帝的心脏。

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在其中。

他越过跪在脚边请罪的皇后,越过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太子,越过那两个手?足相残的孽障,望入了谢玉弓的眼?中。

而后陡然?拍桌怒起,君威隆隆滚过这福安殿内,沉声道:“来人!将二皇子七皇子押入内廷待审,太子、皇后禁足,待事情查清之后再作处置!”

“一应涉事婢子,阻拦伤及九皇子的侍卫太监严刑拷打,待招出指使者后乱棍打死!”

“陛,陛下——”这一声哭腔长调,凄厉更胜白榆刚才要“撞柱而亡”的声音。

是皇后孙书蝶发出的。

她被权势推着托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遭受过如此羞辱,又有多久……或许是从来都?没有栽过这样的跟头。

庞大的母族和国色天香的容貌,成?就了她成?为一国之母。

而在顺风顺水无?人胆敢忤逆的多年权势浸淫之下,又让当初那个机关算尽谨言慎行的谦卑者,成?为了一个暴躁易怒,自?矜自?傲不计后果的“上位者”。

她在权势的风口浪尖迷失了心智,生下的皇儿成?了这永州国独一无?二的储君后,也让她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警惕和畏惧之心。

她的夫君是皇帝,她的母族权倾朝野,她自?己是后宫之主,她的皇儿是太子。

在她的面前,谁敢不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谁敢忤逆犯上,妖言作乱?

但是今时今日,孙书蝶终于?尝到了被人拉下高台的跌重断骨的滋味。

她看着自?己侍奉多年的君王,她“伉俪情深”的夫君,他翻脸后冷漠无?情的样子是那么熟悉。

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这般刻骨森寒。

岂不正?是当年……这个男人厌弃了另一个女?子的时候,看那女?子的眼?神吗?

然?而事已成?定局,再做任何的分辨都?只是徒劳,还会惹人厌烦。

孙书蝶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只能认了。

她今日身为一国之母的尊严碎裂在地,和她方才踩空跌落后的脚踝一起,剧痛钻心。

她抬头再度看向了白榆。

看向那个“为证清白撞柱寻死”却只是昏迷了的九皇子妃。

孙书蝶再不会将她看扁,区区一介庶女?竟能搅动如此滔天巨浪,蛊惑君王之心随意摇摆。

皇后眼?中没有了外露的怨毒,只剩下尊严体?面被打碎之后,内敛而幽暗的晦涩。

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只可惜白榆感觉不到皇后仇恨的眼?神。

只能感觉到谢玉弓狂乱的心跳,以及越发用力抱着自?己的双臂。

很快便有一群太监冲入殿内,将殿内的人带走的带走,禁足的禁足。

安和帝又给谢玉弓传了太医,一群人转移到其他的宫殿之中,慌乱地给“帝王新宠”九皇子殿下处理伤势。

而白榆一直非常合时宜地昏死着,即便是被太医给看出来了,太医们?也根本就不会揭穿。

白榆甚至还听到了不远处安和帝用生涩又蹩脚的言语试探,试图和自?己的九皇儿重新建立父子亲情。

谢玉弓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多年以来不曾怨怼自?己的父皇,反而恨不得为其肝脑涂地的好儿子。

论演技,白榆觉得谢玉弓比她更加炉火纯青。

毕竟她演起来只是一时片刻,而谢玉弓从很小就“活在戏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演戏,一朝被识破便是万劫不复。

安和帝生硬的关切听在白榆的耳朵里面实在是有些?可笑。

白榆刚刚下了一场大戏,撞柱子没撞成?,撞在谢玉弓的手?上,脑子也是昏昏沉沉。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一直睡到了晚上才活活饿醒了。

醒过来之后刚刚睁开眼?睛,就吓得瞳孔一张,谢玉弓放大的半张脸就在白榆的眼?前,是完好的那半张,虽然?模样英俊鼻梁高挺,可是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在睡。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屋子里面点着几盏灯烛,不过于?明?亮也并不昏暗。

这皇宫里面除了有主的宫殿,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白榆躺在那里,一时半会儿还以为自?己又魂穿到了昨天……

不过这一次谢玉弓的胸膛上多了几条包裹伤处的白布,就连手?臂上也包扎过了。

分明?是平躺着睡觉,没有办法侧身怕会压到伤口,脸却非得贴在她的脸边上吓唬她!

白榆瞪着谢玉弓片刻,怒气冲冲地抬起手?——

然?后徐徐地悬空在谢玉弓的脸上方,缓慢地,用“小尼姑”上山的手?法,描绘谢玉弓的轮廓。

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他的脸,嘴角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浅浅笑意。

她心里也确实是在高兴。

她高兴的是谢玉弓和她的默契,只是在闯入殿中后听了那么一耳朵,就知道怎么接戏,还接得天衣无?缝。

尤其是他捞住白榆撞柱子那里,白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有点害怕。

她当初从楼上跳下来为了弄成?腿受伤来博取父母关注的那时候,其实也非常希望有一个人能在下面的花坛处接住她。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接住她的话,白榆应该就会像今天一样,一点也不疼了。

白榆的手?指缓慢地描绘着,停留在谢玉弓的鼻梁上方,这里是眉眼?的交界之处,他的另一面脸不知道为什么,睡觉竟然?还戴着面具。

他眉心舒展,浓眉入鬓,白榆久久凝视着他,手?指不知不觉,就点在了谢玉弓的眉心上。

想到她被谢玉弓接住假装昏死在他怀里的时候……偷看到他浑身鲜血伤痕,闯入殿中的模样。

他看上去那么焦急,像是被逼到绝处的伤兽。

不愧是大反派,真?聪明?。

如果他完好无?伤地闯入,安和帝就算处置了太子他们?,对谢玉弓也一定会有心结。

但是他带着一身伤闯入,就是一只“困兽”,而不是一只猛兽。

猛兽会让人忌惮畏惧,伤重的困兽却会让人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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