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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洁癖(1 / 1)

“止哥儿,一旦他们追到这里,就会发现没有向前的踪迹,那么他们一定会仔细追踪这片区域的”夜莺依旧不同意。

“这也是我要说的,灯下黑不是这么玩儿的,按照你刚才计划的,那他们找到你之后,没有发现我的踪迹一定会沿途返回再搜寻。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咱们两个就是形影不离,雇佣兵不可能不调查就盲目的追。”

“我应该还能再跑5公里远,这个距离,他们即使再回来,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夜莺评估道。

“夜莺,人性的本质是趋利避害的。他们和夜组不一样,夜组会不遗余力不计较牺牲的保护我,但是当他们的人在追踪的时候越来越少,夜组自杀式牺牲会给他们带来震撼,找不到我们会让他们焦虑和丧失信心。你不死,他们不会确定咱们还剩下几个人,追寻路上的每一步他们都要小心试探,这会消耗他们大量的时间,也给咱们争取到了机会。但是如果你死了,他们确定我身边没有人能保护我会怎么样?已经走到了距离希望最近的一步,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不顾后面父亲的追杀,倾囊而出来围剿我。”顾行止看到沉吟的夜莺,知道他已经捋顺这里面的关系,接着道:“现在,咱们往回走。我观察过,虽然咱们一直是s型的路线,但根本目的还是在往山上走,我们现在先去找一个山洞,保持现在行进的习惯和方式不要变,将他们引到山东附近。然后尽可能的隐匿痕迹,往西边山下走,咱们进山时候是西北偏西方向,我们就走正西。西边,也是离顾家堂口最近的一侧,不出意外的话,那边现在交火最激烈。以你现在的身体我们没办法趁着混战逃回去,只能找个比较稳妥的地方藏着等待救援,西边也会是最快被搜救到的部分。我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他们到底是想要杀了我还是活捉我去胁迫父亲,为防有雇佣兵藏匿起来对暴露的咱俩放冷枪,天亮之后咱们也不能出来,只能被动被救援。如果换到东边藏匿,怕是父亲还没找到,咱俩先饿死了。“

”明白,我也缓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止哥儿,就按你说的办。“夜莺也明白,现在不是仔细商讨的时候,也只能选取看似最有益的计划,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夜莺终于在一个小山头近乎垂直的山壁上,发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还好这个山洞足够深。进入山洞,俩人甚至都不能蹲起来,只能跪着往里面爬。天光慢慢泄进来,顾行止才发现夜莺的伤有多重,为了避免泄露痕迹,夜莺担心渗出的血会滴在地上,只得把西装外套狠狠的系在胸前,现在,这件裁剪很好的外套已经被血殷湿。

在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为了防止血液流速过多,顾行止把自己的外套和上衣全部脱下来紧紧的系在夜莺胸前,自己也用手顶住伤口,压上了自己近乎全身的力量。此时的顾行止已经预想到了,夜莺可能会撑不到父亲的救援,他逐渐冰凉僵硬的指尖已经说明了他血液流失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夜莺仍然顽强跳动的心脏,给了顾行止仅有的一点点心安,但是这点心安在第二个天亮时,也消失不见了。天黑时,长时间的逃亡让顾行止饥寒交迫的身体和疲乏不堪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的昏睡了过去,等到第一缕阳光扫到洞穴,顾行止被夜莺甩到脸上的巴掌惊醒,下一秒就发现了身下夜莺和他不再跳动的心脏。恍惚中,顾行止看到了夜莺手里还闪着微弱光的手机,从进山开始,手机就接收不到信号了,夜莺之所以濒死之际还握着手机,应该是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信息。两个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所以夜莺弥留之际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话也只能记载在这个冰冷的手机里。也好,这样自己不会忘记一字一句,顾行止苦涩的想着。

”右腿刀,喝水我血,别去,晚凝,饿吃坚持别怕坚qiang”

夜莺强弩之末,只能用最简单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话他已经没有力量打出来了,僵硬的手指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但是顾行止,在看到正在编辑中的简讯时,瞬间明白了夜莺的意思,他在说:“我的右腿挂着一把刀,你需要喝水,喝我的血,不要冒险出去。晚了血液凝固就没办法喝了,饿了你就吃我的肉,别怕,我不会怪你,一点要坚持到家主来救援。”

麻木茫然地,顾行止顺利的找到了夜莺说的那把刀,把刀抵在夜莺尚未凉透的脖颈动脉上,迟迟没有动作。一直以来,顾行止都是大脑支配感情的人,他明白,前一夜奔跑路上流的汗已经消耗干净体内存储的水分,白天他一次尿液也没有产生,而且已经有头晕的现象,这说明他现在已经缺水到极限,如果不喝夜莺的血,不到明天他就会陷入昏迷。到时候,哪怕父亲的搜救团队及时赶到,他也会因为昏迷而错过救援。而人去世之后,血液凝固的速度会很快,他必须尽快做决定。

顾行止的现在的脑袋,像是卡入了循环的程序,一直在不断重复着:喝还是不喝?不喝一定会死,喝了也不一定能活。喝还是不喝?不喝一定

缺水导致的眩晕感,让顾行止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短暂的眩晕之后,顾行止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狠狠地死地死盯住刀尖,手腕用力,干脆利落的一刀,这一刀是平刺,是夜莺教给顾行止的第一个招式,也是顾行止一直以来练习的最好的一个招式。顾行止舍不得闭眼,也不敢闭眼,就这样,让自己一辈子,像刀刻在骨头上一样,记住一辈子。无论父亲是否追查到底,只要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就一定不会放过主使的家族,即使仇家只剩下一个人,他也要追到天涯海角,让投胎到这家的狗都活不到天命之年。

血液流到嘴里的味道,咸咸的铁锈味,还带着夜莺微凉的体温,顾行止紧紧吮住刀口,舍不得放过一滴,眼睛瞪得充血通红,也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眼泪就会被挤出来,而现在,还没到他可以哭的时候,这口气他得要憋住、撑住,否则泄了气之后,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崩溃。

就这样,顾行止嘴里叼着夜莺的血管不撒口,哪怕血液随着夜莺尸体的冷却已经凝固,顾行止依旧没有撒口,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天黑又天亮了,也许天其实没黑,只是自己世界里的天,黑过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顾行止一夜之间有了洁癖,任何不干净的接触都会让他想到自己是一个肮脏的人,靠着自己兄弟的血才能活到现在。

心情down到了极致,顾行止在水流下冲了很久才突然想起泡在浴缸里的容川,回头一看,狠狠被吓一跳。沉睡的容川半窝在浴缸里,水阀开着没停,水已经漫到了容川的下巴上。顾行止赶紧出去,脚下有水,又加上他多少因为回忆起不好的事情而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呲溜”一声,颧骨狠狠地撞在了浴缸上。一句中华国粹已经挂在了嘴边,又顾忌着容川还睡着,顾行止又生生的将话给咽了下去。

好在顾行止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没有落下功夫,否则还真一下子从浴缸里捞不起容川,沉睡的容川像摊失去了生命力的肉猪,死沉死沉。顾行止在心里暗叹这孩子还真是心大,这么折腾都不醒。

半夜,被尿急憋醒的容川,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与顾行止睡在一起,身上干净爽利,应该是顾行止帮自己清理过了。容川正要翻身下床,胳膊肘刚支起来搭在床边,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的锁住了喉,拇指和中指精准地卡在了容川脆弱的喉软骨上。突如其来的这只天外飞手直接把容川吓得僵硬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连回头看一眼顾行止都不敢,现在顾行止这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一个转头的动作可能就会让自己命丧黄泉。

顾行止的右手死死卡住容川的脖子,左手顺手往枕头下一掏——什么都没摸到!手下干干净净,触感只有平整的床单,这一触感让顾行止后脑勺发毛,迷茫的双眼也瞬间清明,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容川,武器不在是因为早被自己放起来了。赶紧放下自己卡在容川脖子上的手,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好意思,我梦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以为,以为会有人伤害我。”

容川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我刚才是想去卫生间,呃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你去吧。”顾行止贴心地摁亮了床头的灯,放松下浑身暴起的肌肉,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梦里他不断地在重复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这场觉睡得他格外疲惫。

容川从卫生间出来,就着昏暗地灯光,这才看清顾行止颧骨上的淤青,有些诧异的问:“这是我睡觉的时候给你打的吗?我是说你脸上的那个淤青。”

正在穿衣服的顾行止略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说“不是”,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钟了,边戴手表边说:“明天凌晨,会所的活动应该就结束了。”

“嗯。”容川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他压根就没想出去以后的事儿。

“我派人送你回去?”顾行止敞着衬衣,只系了下面三个扣子,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点了根烟半倚在床头的靠枕上。

“不用,有人来接我。”容川觉得今天的顾行止有种提不上精神气儿的颓废感。

“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没办法送你了。”

“好。”容川心想这可能是上位者的通病,总会不由自主的把下位者当柔弱无骨的女生来对待。

“以后,每周末我会去找你,或者你有时间也可以来k市。我希望,出去之后,你最好不要把教给你的规矩忘了。”顾行止一根烟结束,抬起修长的双腿起身向外走去。

容川看着顾行止的背影撇了撇嘴,他总觉得今天的顾行止怪怪的,这几天他和顾行止几乎是24小时形影不离的相处着,没有闻到顾行止身上有任何烟味,也没见顾行止的房间里有烟灰缸,可见他不是抽烟的人,或者说,不是经常抽烟的人,现在床头这个反着灯光的水晶烟灰缸也不知道刚刚顾行止在哪里翻出来的。

听到顾行止出门的声音,容川躺回床上不断回想顾行止的话,一周见面一次实话实说的话,容川在心里并不排斥和顾行止的接触,和顾行止在一起的这七天,虽然说有疼痛,但也给自己带来了足够的快感,这是之前的自己从没有感受过的。但是容川还是很犹豫,对于他来说,去接受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平等地不信任所有人,这么多年,他唯一真正付出信任的只有王钢一个人而已。

“哎”容川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很少遇到这种会让自己犹豫不决的事情,顿时有些迷茫和无措,其实,内心深处他是期待有一个人能够进入自己生活的,他已经孤独太久了,虽然王钢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自己把王钢当兄弟,王钢却拿自己当老板。但是顾行止总给他一种不能被掌控的感觉,这让容川有种不稳定的感觉。

纠结着纠结着,容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稀里糊涂快睡着的时候,容川突然悟了,自己又没什么值得别人贪恋的东西,孤家寡人一个,随他去吧,人还是要活得开心一点,这么多年自己都过得七零八碎的,刚过了几天鸡儿能用的日子,怎么就忘了以前那个不举悲催的生活了。

容川在这头儿楼上的卧室里睡着的时候,顾行止正在那头楼下的酒窖里,不顾死活的往水晶杯里加冰块。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很多细节已经在顾行止的记忆里,被时间消融掉了七七八八,他甚至都不记得最后父亲找到自己的场景,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顾家。但时间的长河里,历久弥新的全是一个个夜组人的脸,顾行止忘不掉,也不敢忘。每一次,想起这些,对于顾行止来说,都像是重复经历的劫难。

顾行止的记忆里从夜莺死后就断掉了,再续上的记忆便是在顾家躺了一天,被输了一天的营养液,整个人就像干瘪的沙漠植物吸饱了水,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带着父亲重新为自己选配的保镖,踩着下雨泥泞的山路,一点一点顺着被追踪的路线,一个一个的将夜组的人找回,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遗容都很平静,没有狰狞,仿佛没有痛苦的死去,但是身上遍布的伤口又可怖到让人不敢置信。顾行止固执的不同意火化他们的尸体,求着母亲买下了这个山头,又发了疯一般命人把山上的树全都砍了个干净,最后,在他和夜莺藏身的山洞旁找了一个业内有名的算命点穴的大师,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将整个夜组埋葬在了九岁的那一年。

再后来,顾行止总会在心情不好、做事不顺的时候跑到山头跟夜组的人絮絮叨叨自己的近况,顾行止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甚至于话少到会让不了解的人觉得他可能有些语言障碍,但在这个山头上,顾行止说了这辈子,避免对其他人,都多出数倍的话。

再后来的后来,顾行止查到当年的真相,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不甘一直被藏着见不得人,妄想杀掉顾行止登堂入室,取而代之,又正值顾山仰为争权闹得整个顾家几近分崩离析。顾行止带着仇和恨,下手狠厉的囚禁顾山仰和自己的父亲。

其实,顾行止不想杀自己父亲的,他不想背上弑父的名声,只想囚禁父亲好坐稳顾家家主这把椅子,但奈何,父亲他也太不中用了。顾行止把他私生子和外室带到父亲面前,用钝刀一点点锯开他们的头时,父亲就毫无征兆的疯了,也许是害怕顾行止会将自己也杀掉,所以才装疯。但是顾行止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判断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大手一挥,建了个教育院把前顾家家主就扔进去自生自灭了。然后顾行止小心翼翼的把他们被锯头时的喷出的血收集起来运到了山上,还细心地加了抗凝血剂,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倒在夜组的坟头前,嘴里不住道歉:“夜莺,这么多年,仇没报,我没脸面喊你一声哥哥,也没有带过什么酒。今天,我的好哥哥们,行止,给你们带来了精酿好酒,哥哥们在底下一路好走。”然后,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在坟上盖了一栋别墅,“folstreet”的地下打地基的土都是顾行止在每个夜组人死的地方一柸一柸叫人搬过来的。

很久以后,听说了这段往事的顾山仰也变得老老实实,每次看到顾行止,他都觉得阎王爷在敲自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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