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昉在院子里回过身来,朝高似点了点头。高似犹豫了片刻,下了庑廊,行了一礼:“大郎安好。”
苏昉侧身受了半礼:“高大人有何见教?”
高似苦笑道:“大郎唤我阿似就好,你小时候都叫我阿似叔的。”
苏昉清冷的面容看上去越发和苏瞻相像:“物事人非,昉不敢轻慢了高大人。”脚下不停,已经越过高似,向书房走去。
高似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瞻将青神的事先同苏昉说了,又问他昔日长房的部曲和家奴他打算如何处置。苏昉没想到王氏长房竟然成了绝户,倒是一愣,略一思索,问道:“这户绝一事,是我娘的意思吗?”
苏瞻深深地看着儿子,点了点头:“是你娘的意思,爹爹当年没有应允,拖了几年,还是按你娘想的去做,也算了她一个心愿。”
苏昉跪下朝苏瞻磕了三个头:“多谢爹爹一心为儿子着想。娘在京西给儿子留个一个农庄,可以先安置这些人。”
苏瞻默然不语,良久才开口:“也好,你先起来吧。就算王氏长房户绝,但青神王氏,如今依旧还是你的外家。阿昉,你无需智子疑邻。你姨母,和你娘的死并无关系。否则我是决计不会答应苏王两族续娶她的。何况你阿似叔受过你娘的恩惠,他心思重,当年都暗中看着。你要怪,怪爹爹就是,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娘,才令你年幼失母。”
苏昉一怔,估计后院的事爹爹已经知道了,怪不得晚间那位乳母被连夜遣返回四川去。
他略一沉吟,并未起身,却又磕了三个头说:“爹爹,儿子不知道姨母何以取信于爹爹,也不知高似何以取信于爹爹。但,他们皆无以可取信于我。是儿子智子疑邻抑或他人做贼心虚,阿昉相信总有一日能水落石出。虽说如今既无证人也无证物,但阿昉身受娘亲养育之恩,今日之后,怕难以面对姨母,姨母恐怕也不愿面对阿昉。还请爹爹容儿子暂且离府,借住到表姑父家去。儿子每日下学,自会回来和婆婆爹爹二叔二婶请安的。”
苏瞻默默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要再说几句,似乎已全无用途。他颓然地应了。也许等过两年苏昉再长大一些,他会明白男子在世,无奈的事太多,不是自己想要怎么样都能如愿,太多牵绊,太多利益交织成一张大网。
苏昉微笑着说:“几年前,为了姑母,翁翁和爹爹一力主张苏程二族绝交,也未曾担心过爹爹和二叔的仕途缺了外家的扶持。阿昉敢效仿爹爹,就算没有青神王氏这个外家,必定不负娘亲所望,取功名以慰娘在天之灵。儿子只有一个外翁,也只有一个外婆,也永远只有一个娘亲。何况,儿子并无出仕的打算,日后若有幸金榜题名,还望能在翰林院修文史度日,就最好不过。”
苏瞻脸色一变,皱眉道:“你年纪尚幼,说这些太早了些。”
苏昉站起身,挺直了背:“儿子幼时在杭州时,不过两三岁,可依然记得娘带着我外出,总有百姓往我怀中送鸡蛋果菜,说要感谢爹爹是个好官,才使得杭州道无啼饥之童,路无病苦之躯。儿子自小就想做一个爹爹这样的好官。娘也总是说爹爹是位顶天立地的君子。阿昉一心想要做爹爹这样的人。”
苏瞻一怔。原来九娘是这样对儿子说自己的。原来阿昉他竟然以自己为志!他心中难免一动,眼眶也微湿起来。
苏昉却接着说:“直到娘临走时握着儿子的手,笑着说她只是太累了——”苏昉眼圈微红,言词哽咽起来:“儿子不孝,无意效仿爹爹治国平天下,唯求正我心,诚我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仅此足矣!日后苏家的门楣,还要靠堂弟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