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握住阮婆婆的手,对赵元永道:“大郎,世间万物,总有因果,只是人种下因的时候,不是为了那个果。若没有因果,我又怎么能既是孟九娘又是王九娘?若没有几十年前的因,你爹爹为何会变成这样?若没有你爹爹的因,你又从何而来?为何偏偏你是赵元永?”
赵元永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听着这番话觉得似是而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垂首抿唇摇头不语。
九娘叹息道:“你不愿意信善恶因果,是心里头已经有了善恶之念,你看着你爹爹所为,知道不对,却不能改变他,所以才不愿意信这些。”
赵元永手中一停,将帕子揭开来,取过干帕子擦拭了,将阮婆婆的裤管放了下来,盖上薄毯。
“其实元禧太子的仇早已经报了,仇人也都死了。他再胡作非为下去,陷害陈青、陈元初,要置六郎于死地,这些恶,又会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还有西夏屠杀了秦州的大赵军民逾三万人,三万人!谁没有父母兄弟儿女?那痛不欲生者,多达十万有余。”九娘声音低沉下去:“姨母,如今西夏在攻凤翔,难道要看着大赵被西夏铁蹄践踏,民众被西夏人奴役,才算报了元禧太子的仇,报了阮家的仇,报了郭家的仇吗?若是元禧太子还在,可会觉得高兴?届时巩义的陵墓能不能安存,还是未知之数。”
赵元永倏地站起身,小脸通红:“你烦死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婆婆也不想听,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就是要和爹爹作对,燕素——燕素——”
“大郎!”阮婆婆厉声喝道。
“婆婆?我——”赵元永从未被她凶过,一怔之下眼圈就红了。
阮婆婆吸了口气,叹道:“好了,大郎你还小,你先出去,用些夜宵,早点睡。我和你姑姑有话要说。让她们也都别进来。”
“婆婆!”赵元永小胸脯起伏不定,狠狠瞪了九娘一眼,就算她说得都对,就算她说的有道理,他也不想听不能听!
房门轻轻关上,阮婆婆侧耳倾听了片刻,叹息道:“我早就劝过玉郎了,可他不肯罢休,非要这天下不可。阿玞,你是不是想我帮你离开此地?”
九娘一震,她以情打动阮婆婆,自然是这个目的,但对这个前世唯一的亲人,她是发自肺腑地孺慕着,被她一语道破,惭愧内疚立刻湧上心头。
“姨母,阿玞对不住您。”九娘轻轻搂住她的胳膊:“我不只是阿玞,我还是孟妧。从小到大,六郎不知道救了我多少回,他待我极好,比元禧太子待您和娘亲还好。我被人推下金明池,他那时才十岁,只当我是个胖表妹,就跟着跳下来救我,差点自己也丢了性命。我被西夏刺客追杀,他单枪匹马来救我,受了许多伤。我被阮玉郎掳了,他跟到这里,宁可入宫送死,也要保我明日能回家。我帮不上他什么,可也不能连累他送了性命。姨母,你怪我吗?”
阮婆婆怔了怔:“阿玞,你心悦燕王?”
九娘面上浮起笑容,轻声道:“阿玞已逝,前尘已成旧事。阿妧心悦他,再无二意,不能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