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手把肉其实没什么技巧,纯靠羊肉本身好不好。
上辈子,沈渺在内蒙锡林郭勒阿巴嘎旗的牧民家吃过一回手把肉,那是最好吃的一回。内蒙人极好客,即便是沈渺这样不会说蒙语的汉人,走到家门前讨杯水喝,人家也会宰羊熬茶热心款待。
她是喜欢自己背包开车到处逛的人,去到一个地方,便去生活气息最浓郁的老街老巷转悠,那种外头瞧着破破烂烂的苍蝇馆子,永远是最好吃的,还能学到不少新菜做法,只要得闲,她特喜欢自己去各地“淘菜”。
但去内蒙时不一样,专门选了人迹罕至的偏远牧区,就想尝尝正宗的手把肉是什么滋味。她是听说阿巴嘎旗的洪格尔草原被称为草原天路,又没有什么旅游业开发,所以才来的。
果然来了不后悔,她在草原走上很久,满眼碧绿。
尤其八月份,草水丰美,天与云低得像抬手便能摸到,零散的牧民搭着蒙古包,见她来玩,拉着她进蒙古包,给她倒奶茶。内蒙的奶茶很香,是加盐的咸奶茶,一桌子都是奶渣奶皮子之类的奶制品,随她取用。
她才坐下来,外头便已经飞快地为她杀大尾绵羊了。
现杀了,直接切成大块带骨的羊肉,用白水煮,他们自己吃甚至都不需要佐料,但招待沈渺,他们便会准备盐和蘸料。
那是沈渺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内蒙现杀的羊有多好吃。手里把着羊肉,拿蒙古刀割了吃,那味道鲜嫩得她如今到了大宋都还忘不了。
趁着冬至过节,奢侈地买了一只羊羔,非要再吃一回。
今日沈渺便有样学样,也是支起大锅清水煮,但切的肉块比在内蒙吃时小一点,这主要是为了照顾家里几个小孩儿,他们就别拿刀了,洗了手,当成“手抓肉”上手啃就成了。
每人分了几块,还剩些肉,沈渺干脆切碎了,拿姜葱爆香,与羊肚、羊肠、羊肝之类的羊杂煸炒,炒到出油收缩,再加上刚刚煮过羊肉的羊汤,热乎乎浇进锅里,趁着水咕噜咕噜开,正好下一大把面条,混着碎羊肉羊杂煮成一大锅羊杂手擀面,那肉香,香得直冲鼻子。
切上一根酸萝卜、倒一碟糖蒜,取来自己用糯米酿的甜米酒,全家人坐在廊子下,吃得都满脸幸福。尤其米酒是带酒糟的,沈渺给小孩们也倒了一点带酒糟的热米酒,自己酿的几乎没有度数,过节了,也让他们开开斋吧。
大家围坐在一起,纷纷把腿缩进被炉里。
天一冷,沈渺便找杨老汉定制了被炉桌子,就是在矮桌里嵌一个火盆,四周用木板围挡,上面再铺上被子。用这样的桌子吃饭,饭菜摆出来不容易凉,一家人两条狗还捎带一只猫,都能吃得浑身暖暖和和的。
杨老汉也因这被炉得利。自打遇着沈渺,他生意愈发好了,尤其这被炉,找他定做的人家已经排到开春去了,他只怕过年都不得休息,必须带徒弟们日日赶工做。但昨日,他还特意来寻沈渺抱怨诉苦,有其他木匠也在偷偷做被炉,气得他带着徒儿们找上门去,几个木匠武德充沛还动手打了一架。
一个说你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一个说这是沈式被炉,沈娘子创的,她只寻我做,你算什么东西?
争执不下,几方带上徒弟撕扯混战,也不知如今解决了没有。
没错,这东西因每家来定做时都说要沈家一般的被炉,于是很随意地得名叫“沈式被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渺从餐饮业转行进军家具行业了。
不过,沈渺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些创意据为己有,从小摊车到被炉,原本也并非她的发明。她沾了后世的光,所以她除了与杨老汉要个最低价以外,从来没有为这些“专利”多要杨老汉的银钱。
杨老汉要怎么卖、卖其他人多少银钱,她都从来不会说不行的。
这时代手艺人辛苦,她当然也希望杨老汉与他的徒弟们能挣钱。大家都能挣钱,都能富裕平安地过日子,便很好了。
还有为她捕捞蝲蛄、供应草鱼的猫猫鱼铺摊主于鲟。沈渺与家人刚坐下吃,院门便被人敲响了,沈渺出去开门,原来是那供鱼的摊主。
他冒着寒气,脸上还被冻出两坨红,腼腆地举起手里的羊腿,来贺沈渺冬至安康。沈渺自然一眼便知晓他的来意了,赶忙将这礼物退回去了:“于郎君你不要客气了,拿回去自家吃吧,给家里孩子加道肉菜。”
卖鱼的不容易,如今物资丰饶,河里、野水塘里都有鱼,很多人家勤快些的,会选择自己去河里捞鱼钓鱼。鱼铺里,尤其是草鱼,不如花鲢、鲫鱼好卖。
宋人对鱼鲜的需求又没有羊肉大,于鲟一直心存感激,是沈渺的烤鱼带起了一阵火热生意,让他鱼塘里的鱼今年夏秋几乎全供给了沈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