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将自己这几日忙活的吃食收在包袱里拿来给他:“这是你爱吃的山药速食汤饼,我备了二十块,罐子里是酱底。这几罐是我腌好的腊八蒜,就着汤饼吃也好吃呢,这是风干肉,路上无聊当零嘴吃,这是林檎果干,这是琥珀核桃,我用蜂蜜烤的,这是肉松小馒头,不想吃汤饼时可以吃这个……”
连阿桃都没眼看了,默默挪过来,伸头一瞧,忍不住吐槽道:“娘子啊,从汴京到陈州是两日路程,不是二十日。”
“穷家富路!”沈渺将那包袱用麻绳捆在了驴背上。
谢祁终于也笑了出来,他没有说太重太多不好携带,也没有扫兴说吃不了这么些,只是默默上前帮着扶包袱、拉麻绳,侧头看沈渺时,那眼里的温软都要流淌出来了:“辛苦了吧?”
沈渺没有看他,也没回答,只是认真地给麻绳打结,拽了拽,确保捆得紧紧的,才低声道:“路上慢些走,下雪了便投宿客栈,万不要冒雪赶路。”
“好。”谢祁依旧专注地看她,眸子比星还亮。
阿桃忽而觉着自己好似个大灯笼,她不应当在这里,应当在驴车底。她连忙转身进灶房里去,顺带将突然要出来的福兴一把搡了回去。
福兴怪道:“作甚?我要上茅房。”
阿桃把灶房门都贴心地关上了:“先忍着。”
“人有三急,这怎能忍?”
“哎呦,你真是,那你从前头铺子出去,去李婶娘家借茅房。”
可怜的福兴夹着腿,满头问号,自家有茅厕为何要去李婶娘家借?可是阿桃守着门就不让他出去。
他最后还是屈服了,飞快从铺子出去,赶到斜对面的李家锔瓷铺借茅房,还被坐在门口的李婶娘白了一眼。
福兴委屈地将肥水留在了李家。
阿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趴到灶房的窗子边,眯起一只眼,从窗棂缝隙里偷偷看院子里的沈娘子与谢九哥儿,两只手比当事人还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今日没有下雪,天是晴的。院子里铺的青石板,经霜露润泽,日光漫射,映出浅浅光晕。
沈娘子与谢家九哥儿正巧便站在枯枝横斜的老桂树下。
枝桠间,清寒的光影细碎漏过枝丫落在二人身上。她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在她眼中这被窗棂缝隙框出的小小一方天地,正正好,唯有沈娘子与九哥儿二人。
冬阳下,连那头驴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沈娘子微微仰起脸来与谢家九哥儿说了什么,阿桃急得把耳朵也贴在了窗,好似听见“也算为九哥儿提前贺新年……”
之后,她又模模糊糊听见,谢家九哥儿也温柔地轻声道:“……我也有要给沈娘子的新年贺礼。”
他将手伸进怀里,先掏出来一串用彩绳穿起来的铜钱:“过年无法与沈娘子贺岁,先给娘子编好了随年钱,望娘子吉祥如意。”
之后趁着沈渺低头看钱的空隙,他袖子里又滑出来一根温润的玉簪子。
簪子通身雕流云纹,玉质通透无杂质,雕刻的云端还带一抹明亮的糖色。糖白玉难得,何况又正好巧雕在云纹之上,好似霞光透云般,实在好看。
不给拒绝的机会,他抬手便将簪子稳稳地插到了沈娘子的发髻上:“等放榜的日子无趣,放榜前监生又不必去书院了,我便雕了这个来,不如正经玉雕师的手艺好,沈娘子别嫌弃。”
在沈渺愕然抬头之际,他退后了两步,牵起那驴,弯起眼眸笑:
“阿渺,新年快乐。”
福兴从铺子前头回来,便见阿桃捂住鼻子蹲在窗下,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莫名道:“你怎么了这是?腿抽筋了?”
阿桃呜呜地用帕子擦拭眼角:“你不懂的。”
沈娘子与九哥儿便像她看话本子时看到的才子佳人,她每每看到话本里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也会激动得在床榻上打滚。
今日算是见着真的了,怎能不令她喜极而泣?
沈渺不知自己被瞧了个正着,她送九哥儿出了巷子,周大已经多雇了两辆车来,正等在路边,砚书和秋毫正往车上搬东西,这样一辆车驮行李,九哥儿坐车,路上才不会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