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极其平静:“再吵吵,就丢去河里喂鱼。”
全称静默。
国公府的侍卫已经把几个聚众闹事的书生控制住了,还有那个带路的女使看着怎么像严夫人院子里的。
这府里看上去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这可不是,下了套等着她跳下去?
“表哥,我没事。”彼此靠的如此之近,徐苼就闻到池景州身上的气味。她似是有些怕他发怒,但也想让他为自己所控。
少年的眼睛里起了一层寒意,“今日的事,要是从谁的口里传出去。我池景州保准他参加不了今年的恩科。”
池景州为了自己也是能做到这一步么?不对,别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了,他只是不想被外人嗤笑罢了,为了维护国公府的脸面,以及他的小公爷的身份。
在徐苼得到这个结论后,她向后头退出一步。池景州感受到身后的的响动,转过身来凝视着她:“表妹,还不站好了?”
徐笙,“你不掐着我,我自然能站好。”
忽然记起小时候池景州会拿着小马鞭,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哪怕第一次的初见,他也要让自己屈服。
她并不是很喜欢那种不对等的感觉。
像是两头本该平衡的天平,忽然被他加上了砝码,变得摇摆不定。
她说,“表哥,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慢慢查。但人是万万关不得。”
他鲜少见小娘子如此善解人意,她的眼从方才起就变得不爱看他。
她是不满他的决定,还是不满他整个人?
池景州不明白这少女为何突如其来的厌恶,面对这些陌生人的围堵,她却似乎更讨厌自己碰她,“徐笙!你这是要替他们求情?”
女人的力气是比不上男人的,尤其是池景州单方面想用气势着她。她在他面前,弱小的就像是随时被压住脖颈的兔子。
池景州身上的戾气很重,面庞上还维持着小公爷的清贵,与她对视的时候,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再折腾,就把她这双手折断了。
小没良心的,对着外人就是一百八度变脸。她两只手紧紧的攥在胸前,抗拒的看着他。
“这么多人,你冷静些。”
不用费力气也知道是他那个继母搞出来的事。
池景州抬了下颚,“我怎么不冷静了?”又是哪个怯怯的,像是要哭。
“表哥,我没摔伤。”徐笙憋了老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求人的语气和往日里的不同,一个字一个字说,态度也柔和。
就是这份改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迁就别人。池景州心里那点火气被彻底点燃了。
本就冷波的眼,像是要卷起狂风暴雨,深邃的逼人。
“这事你莫管。快来个人,带徐娘子去换身衣裳。”他可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这群人看光了去,藏到他的衣袖之下。池景州自己都没注意,他对这位小表妹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占有欲。
李女使被吓得鹌鹑样儿,哪里敢上前。
“表哥,且放开手。”徐笙吃痛,她不喜欢野蛮人。
她被毫不怜惜的推开,像是在天河划开一道口子,割裂了星辰,两人在一端彼此的遥望。
徐笙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池景州为什么要这样呢?凭端的让自己尴尬罢了。
“徐娘子!我等是无心的啊!”
书生们自然是无心的,就是愚蠢被人利用罢了。
徐苼抬起头,面向众人,说:“怎么像野狼见了羊羔,那般兴奋?”
徐娘子这话可是真心?
对了,见着少女傲慢的走近,审视着,她只是不待见这群人,又不是怕他们。
这当真羞愧,做什么不好,偏要行此等兽性的举动。当众人面红的低下头去,她却又说:“我生平最厌烦的就是粗鲁的人了。”
池景州淡漠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等着徐笙接下去的话。
想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忍下这口气,总是要借个由头把心里的那点怨气发出来。
徐笙自小就是如此爱作弄人,她是徐府最宠爱的小女,便是扯断了一根头发也要痛上半天,更何况,是被人当众的推到在地。
“你也是今年备考的举子,叫的什么名字?”只见那位小娘子拨开的人群,指着一位眉目清秀的书生问道,“躲在这么后头,可是见得着我?”
“徐娘子是想人人都看你?那又何必要躲着。”
干净漂亮的少年郎根本不看她,手中还捏着一卷佛经。正是上京赶考的兰昭明。
“我不喜欢被人围堵,是你们这群人不懂礼数。表哥生气也是维护我的体面。”
她这话当真是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真是个能言善辩论,恃宠而骄的小娘子。兰昭明转身要走,却被拦住去路,“徐娘子,有这么多人陪你戏耍,何必难为我?”
她也不过是,想膈应池景州一回。
机缘巧合,徐笙在这么多人里,瞧中了他,“管家,今后若是这位小郎来了府里,便带他来见我。”
兰昭明的眼中闪过不屑,“在下是来看菩萨的,不是来看徐娘子的。”休要搞错了。
“你都知道我叫徐娘子,我却还不知你的名字。”徐笙歪着头打量他。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看好戏入了迷,有人不嫌事大,“徐娘子!他叫兰昭明!绍兴人士!”
她瞧得认真,这少年郎衣摆都有些破旧了。想必一路读书以来,吃了许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白眼。这下子,自己当真是有些同情他。
“小郎的名字可真是不错。”徐笙回眸,问着身后的人,“表哥,你说呢?”
池景州皱着浓眉,这就是寒酸的穷书生一个,废物玩意儿。他也值得徐苼这样夸?
他起身离去。
表妹何其顽劣,简直是不堪入目。
徐苼人在家中坐,恶名从天上来,这回传的是,“小公爷冲冠一怒为红颜,上京赶考书生叫苦不迭!”
“徐家娘子除了张脸,怎么值得那么多人爱慕她?”
来龙去脉总有个原因咯!坊间传言是徐家娘子不小心被扯落了褙子,大露了香肩,引得众书生不去看木雕菩萨,拜倒在这位人间绝色的石榴裙下。
蒋萱总结出一句经典名言,“徐笙才不喜欢他们,她只喜欢钱!”
她可烦那些男人了!便是连表哥池景州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开始故意冷着她。徐笙一把扯过来的画纸,烟柳眉蹙起:“这画的什么鬼玩意儿?”
“徐家娘子的美背啊!”蒋萱眉飞色舞,从这头指到那头:“徐苼,你这回可真是出名了,现在国公府外头可是排了号,指明要见你一眼。”
美背……背你个仙人板板啊!
徐苼将画纸揉成一团,丢到边上,“花楼里的花魁不够这群男人看得是吧!居然还开玩笑到我头上来了。”
“花魁哪有贵女香。”蒋萱捡地上的纸团,放在膝盖上抚平了褶皱。
就是她自小见多了美人,却也难在东京找出像徐苼这样的妙人儿。这胸是胸,臀是臀的,翘起的脚如同剥开笋子一样鲜白。
见着好友这一副打量自己的目光,徐苼拿了团扇去敲她的头:“你这是往哪儿看呢!”
两人正要打闹到一起,李女使上了些茶果,蒋萱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头发:“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久了,你到底有没有搞定小公爷?”
哪里久了?徐苼搬入国公府满打满算不过七天的功夫。
“池景州这人有些毛病。”
说好了要做他的小跟班,带着她一起去相看宴的。可这几日倒是好了,他池景州早出晚归的的人影都见不着。徐苼没好气的说:“搞得我好像欠了他许多钱似的。”
闻言,蒋萱只是吃着嘴里甜瓜,“这怕不是吐蕃进贡的罢?啧啧啧,小公爷当真是宠你这位小表妹。”
话说回来,池景州自从应了她以后,每日的银钱倒是不会缺斤少两。
他那个臭脾气,兴许对谁都是这样。
徐苼抢过蒋萱手里的碗:“别全吃完了,给我留点!”
“还说不在意小公爷?”蒋萱打趣道:“我就吃你几口瓜,就看把你紧张的。”
她是将门独女,哪里会懂她寄人篱下的心酸。徐苼这些日子都不好觉,生怕一醒来就被赶出了国公府。
池景州迟迟不来找她,也不是个办法。她还是多多依仗这位靠山。
老管家领着徐府的人往里头走,带去的正是徐苼住的院子。
“徐家表小姐,且等一等让奴去问问。”
徐阮提着食盒子,驻了足。
“原来这就是国公府,当真好生气派。”若不是有干娘的帖子,徐阮的身份还真进不来。这位和她一字之差的徐家嫡女,烟柳眉,冷冰冰的凝视着她。
娘亲既然会让真千金来见自己?当真是十分可笑。
徐苼十分的冷漠,她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干娘让我来见过妹妹,顺便来个小公爷请个安。”
这一声妹妹也是刺耳的很。
原来,娘亲打的注意是想让真千金讨好池景州。维护好了与国公府的关系,才方便让真千金早些认祖归宗。
徐苼道:“表哥今日不在。”
这人却执意要在她这里等。
“妹妹,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既然干娘要我见小公爷,若是今日见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徐苼抿了敏嘴唇,目光望着她:“国公府这么大,你为何非要在我这里等,定也是受了你那好干娘的嘱咐。”
“妹妹为何这样的语气质问干娘?”
她哪里敢质问娘亲,十七年的光影如泡影一般。
徐家人都可以不在意,她徐苼亦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