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州听得皱了眉,慢声询问道:“上一回在粮仓内,你对?我百般的不痛快,却也不是因为我杀了人。而是你早存了这样的心思?”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话和他说明白。徐苼梗着脖子:“你滥杀无辜就?是不对?!就算再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可她又?哪里懂他昨夜的煎熬,反反复复的搓洗了手,深以为是沾上了血腥引得她不快。
今日听了徐苼把所思所想说出来,池景州半阖着眼,“无辜?我看我才是天下第一蠢蛋,被徐娘子卖弄小聪明的小聪明耍得团团转!”
她见缝插针,忙道?:“那我们?不如好聚好酸!也能保住小公?爷一世?的英明。”
一双手卡住她纤细的脖子,收紧。
她的脸发热,眼前落下一片的黑影,徐苼只感觉喘不上气来:“你给我放开……”
“徐苼,你是铁了心思要和我散?”池景州的眼神格外有穿透力。
徐苼忍不下去了,终于哭声来:“况且,我们之间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感情不是真的,还是这一口一口的景州哥哥不是真的?她话说的太过轻巧。
这话说完,他立刻就没了声。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娘子,她白皙的肩膀还露着,眼里是那催人?命的桃花债勾人?魂,分明是在他怀里轻启朱唇,却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倒是显得他前后算计,是如何的不耻和难堪。
池景州一把将她推开了。
“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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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腾被放回来的那日,谨小慎微的像是变了个人。
“池景州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连他的亲生舅舅都不肯保!”
徐夫人?赶紧捂上他的嘴:“主公可莫嚷嚷了,这回若不是小公?爷亲自将那刘大娘子斩杀了,死无对?证,那随随便便搞一个包庇的罪名就?够我们?吃官司。”
刘逆臣的名字也提不得,那是官家的逆鳞。崩说徐腾了,就?是朝廷里好几位都被足问话了。
查了半天,皇城似也没再多问出除了刘大娘子之外的半个名字来。
徐夫人小声道:“苼娘子的八字被国公?府退回来了,这婚事怕真是要黄了。这小娘子手段厉害着呢,要是把宣王爷也给迷晕了可怎么办!”
听起来是有些道?理,徐府和国公?府做不了姻亲,总不能宣王那个大腿也飞走了罢?徐腾是怕了这小娘子:“你赶紧物色个好人家,就?把这小祖宗请出去。”
徐苼自己也在物色人选,看了一圈没个有眼缘的。
正巧呢,恩科在即,徐腾为补乐善好施的名声让寒门弟子到家里来,
香炉里刚燃上了香,徐苼就看到了个眼熟的小郎君,算是半个熟人??
前几次倒真是没发现,这人的背影倒是有池景州三分的神采。再仔细一看就?有了五分,徐苼她手支着下巴,“我与池景州的婚事不成了,徐府也不是久留之地。那若真是要立门户,我嫁个有出息的寒门也不错,至少不用受气,能做个当家主母。”
但徐笙还没想好,她要怎么做,才能在李女使的眼皮底下,去勾搭上这小郎君。
李女使却带了句话给?她,“小公?爷奉了官家的旨意,怕是要继续和笙家嫡女相看了。”
她闻言后微微一愣,心里有点冒酸泡,很快就被自己给压了下去:“又?是盛家的那位,他就没个别人能好的了?”
“徐娘子怕是不知道。”李女使对?她说,“盛家那位可有好几日不吃不喝,害了相?思呐!”
都什么年份了,还一哭二百三上吊的把戏。徐笙一掀眼皮,“那随他们?去,没准还真能凑成一对?金童玉女。”
她可没这个闲工夫瞎打听。
徐笙说,“我与你家小公?爷都是过去事,各自的身边也都有了合适的人。以后呢,桥归桥路归路,你可不要再提了。”
“奴婢也没提。”李女使小声说,她家小公?爷可怜,在东京城里选是不好呢?偏遇上个心狠的小娘子。
想想,他俩散了也好。
一别?两宽,这小娘子动作也利落,她怕也是为自己找到了个相好的。
徐笙对?着不远处一指,问,“你觉得那位小郎君如何?那个叫兰昭明的。”
“那位啊?比我家小公爷差多了。”
日光下,那清秀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是醒目,行为举止端庄,不像是个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样子。兰昭明坐在那处,对?徐苼避而不见。
她越看越有那么点意思,“我承认比不上池景州,但有总比没有强。”
其?实徐苼很明白, 这位叫兰昭明的郎君并不喜欢自己。在徐府的时候,他压根不会多看她?一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需要他就够了。
徐苼想当然的说:“想些法子接近他,时?间一长, 感情总会好起来的。”
就像她?和池景州那样,他们一开始还吵架来着。刚思虑到那人冷冰冰的眼神, 徐苼就赶紧晃了晃头。
“兰昭明怎么会和池景州是一样?他明明就可爱的多。”
两个人的性格就差了很多, 徐苼一走过去和兰昭明说话,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会红着脸害羞呢!
可是池景州这条恶龙就怀得很。
他会, 将修长的手穿入裙摆里, 对着她做一些荒唐的事。他更会掐着她?的脖子, 让她?滚。
徐苼想, 离开池景州,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不想那人?了。”
兰昭明在街上摆摊, 徐苼就找了家酒楼等着他。
她?有些发呆, 外头却传来些喧嚷的声?音, 倒是有些耳熟是往日里同她不对付的王娘子。再仔细一听,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议论她?。
“听说小公爷和徐苼的婚事真的成不了!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东京城里哪个小娘子还愿意带着她?玩儿, 就便她?最要好的蒋娘子不也是避她不及?”
说来也是, 徐苼都好几日?没?见到蒋萱了,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她?现在可算是身边没一个朋友了。
一个个捧高踩低的应和:“徐苼都是个假的了, 徐府留着她?不过就是图她?这张皮囊。没?了首饰,没?了好看的衣裳, 我看徐苼那张皮囊也就不过如此。”
王娘子摸了摸今日新戴在头上的“一年景”花冠:“估计徐苼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
她?额头之间贴紫红宝石花钿,面靥两端还有两颗色泽圆润的珍珠,便是个外行人?也瞧的出来,那是北地上好的东珠。
更不用硕,小娘子坐在那处时燃的千金的沉水香。
只听说徐府不待见这位假的,却没?想到她?还能?如此豪奢的用度。王娘子忍不住问:“你面靥两边的东珠哪里来的?”
她?挑眉,不以为意淡然的道,“从压箱底里翻出来的,好几年前?的物件了。”
王娘子笑话她:“你说谎能?不能?有个准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珠!”谁没?眼力见,会把这东西压箱底啊!
没?说谎,这些东西以前?收了好多,池景州每一回出门都会给她?带些。
她?不挑剔,向?来是有什么就收什么。他也忙,没?什么多大?的耐心对她?,不会问她?收到的这些东西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今年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有一条隐形的线横在之间,相安无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池景州会找到个身份家事都合适的小娘子,而她?也要为自己?未来谋划。
王娘子气得不行,阴阳怪气的说:“我看就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原来,你们没?有么?”在徐苼看来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她?问:“我那儿满满的一匣子嫌占地方?,要不卖些给你们?”
“……”这人可真是爱显摆。
于是,王娘子又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徐苼你就嘚瑟罢!今日是盛姐姐的做东,你张狂个什么劲!”
她?有些不明白:“这酒楼是我家女使订下的。”
李女使在一旁装傻,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又听得王娘子说:“等会儿盛姐姐和小公爷都到了,你还有脸留下来?”
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外头约见,想必就是相看的事了。
只是么,想到自己与池景州并无干系了,这些人?又看什么热闹?
“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是心虚了!”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和他的婚事本来就是作假的。
徐笙的小脑袋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池景州上回这么生气的原因?是这个?他总不会假戏真做,真对自己上了心?
大?概是不能罢……她有些沉默下来。
王娘子唏嘘道,“大?家快看她那受伤的表情,我就说是小公爷不要你!”
就真的有些费解啊!池景州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王娘子嚷嚷道,“徐笙你哑巴啦!还是心虚的不肯说话啊?”
徐苼愣了愣,随后说道:“东京城就是这般小,走两步路都能碰见。这是我先订下的,各位如果要留下来喝茶,都请把喝茶钱交上来。”
本以为,徐苼能?继续发呆等着兰昭明收摊。
“小公爷万安。”
但是当她真见到池景州和盛雪玉的时?候,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徐苼以为自己?能?够忽视他们,可听盛雪玉说着话:“小公爷今天多谢你带我出来,还给我买了这么多好看的花,便是方?才我多看了一眼的扇子,你也费心让人买下送到了我跟前?。”
她?想,池景州这个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把身边人照顾的很周到。
也幸亏她?和他已经散了,要不然呢,她?见着他这样对谁都好的性子,估计睡到半夜都会气得惊醒过来!
徐苼看着好戏呢,她?刚拿起葡萄正准备吃呢,李女使走过来对她说:“徐娘子对不住了,盛娘子看中了这间房。”
她?问:“那池景州的意思呢?”
李女使说:“盛娘子说这里有扇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小公爷也觉得好,便希望你能?够让出来。”
难不成满酒楼就这一扇窗户?池景州他可真是太体贴,怎么不敲锣打鼓告诉满东京城的人?知道!她?真是愚蠢,对他觉得有些对不住。
徐苼就把葡萄丢会原来的地方?,擦了擦手指:“行,我让。”
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等兰昭明,远远的看着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她?倒是不如陪着那人一道在街上卖东西。
哼,他不留情面在先,也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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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了夏,蝉鸣声?不断,这房里飘散着淡淡的香茶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