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屋内,她狠狠将门砸上,扑进被褥里大声啜泣起来。
程荀使了个眼色,一群无措的小丫头悄声走了出去。好一会儿,胡婉娘突然起身,冲到梳妆台前,举起了剪子。
程荀吓了一跳,当即冲上去夺剪子,可胡婉娘这回好像铁了心,一双眼睛充血发红,死死攥着剪子不放。程荀不敢懈怠,使出了浑身力气,争抢之中,二人交叠着身子倒在地上。
眼看那剪子锋利的刃口一点点贴近胡婉娘的脖颈,程荀的心弦也绷紧了。长久的压抑和烦躁直冲天灵,她忍不住大喊一声:“你若是死了,所有人都得陪你一起死!”
这话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胡婉娘手上一泄力,剪子猛地回收,刃口当即划破了程荀的手心。
鲜红的血溢出来,疼痛让她发热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程荀抿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找补。
可胡婉娘仍呆坐在原地。她双目空洞,半晌,幽幽开口。
“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
“父亲,母亲,兄长,就连你们这些成日围着我转的下人,平日里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惧我怕我、利用我。你们谁真心为我想过?”理智告诉程荀,此刻她应该说些好话,将这场面应付过去。与胡婉娘相处多年,她最了解要如何捧着、哄着这位大小姐了,不是么?
可是不知为何,身体和精神的疲累像座大山,死死压着她。手里的血仍然淋漓地滴着,甚至落到了胡婉娘那精心挑选、昂贵奢靡的衣裙上。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像她那般,什么也不管,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
“活了十多年,此刻才知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宠爱是假的,尊荣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低声呢喃着,目光好似一截朽木,干枯、残败、死气沉沉。
程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想,自己应该感到痛快。快意也恰如肆虐的风,正在她心中冲撞着。她真想告诉她,婉娘,走到如今这一步,是你活该。
可在那快意之中,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一丝悲哀。
为谁而悲哀呢?她不知道。
最后,她也只是顶着往日那张大丫鬟玉竹的面具,惶恐小心地赔罪、将她扶起,温言软语地劝慰她,府中怎会没人真心为您呢?您可是胡家的独一个的大小姐啊!
胡婉娘木着一张脸,至于听进去没有,程荀也不甚在意。她叫来小丫鬟,打扫干净屋子里的血迹,帮胡婉娘梳洗换衣,伺候她上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