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了,孟忻放下手中的信,说道:“密折已经送到京畿的驿馆,想来几日之内就能上达天听。”
晏决明心下一松。
为了让密折顺利抵京,他们派出多路人马,携带真真假假数本奏折文书往京城去。胡瑞的人手几番追截,最后将虎三送去的那个当做宝。殊不知,真正的密折早已绕过官驿,如今只等进宫了。
“那个叫陈玄的,愿意说么?”
晏决明在他面前坐下,细细说了今夜与陈玄的交涉、陈玄提供的线索,以及他基于此的猜测。
桌上摊开了一张卷轴,其上密密麻麻记下了这段时间以来二人调查的结果——那一个个声名显赫的人物,被天价贿款和无数人命勾连起来,编成一张血泪斑驳、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侵吞公款、私卖盐引、上下勾结、行贿受贿、杀害良民……
晏决明每说一句,孟忻就在那卷轴上添上一笔。说道最后,孟忻看着从胡瑞的名字发射出去的条条线索,静默了许久。
半晌,他才打破沉默,缓声道:“我们初识时,他二十出头,我不过十七。那时他尚且还有几分为国为民的锐气,可不过二十年不到,他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话里的情绪也越来越淡。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除了这些,还有更有力的证据么?”晏决明点点头,“他说了胡府几处可疑的地方,我会让人去探一探。”
顿了顿,他又说道:“胡瑞在扬州城外湍溟寺里,供了座无名的长明灯,每月都要前去祭拜暂住几日。我总有些疑心,明日会亲自去看看。”
孟忻嗯了一声,陷入深思,好似在消化今夜收获的消息。晏决明静坐了一会儿,见孟忻自顾自地沉吟梳理,便起身行了个礼,准备悄悄离去。
刚转过身,他听见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程荀,那小丫头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孟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感叹,“此等聪慧、坚韧的心性,倒是个世间难得的。胡府是个狼窟,却也将她磨炼出来了。”
初听时晏决明心中还有几分骄傲,听到最后脸却冷了下来。
他侧着身子,低声回道:“胡家的磨炼……难道还要她对胡家感恩戴德不成?”
孟忻虽并无此意,可闻言也没有生气。他早就看出来了,他这外甥,对程荀的情谊可不一般。
他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懂那少年心思呢?
“早在她五岁那年,养父去世、宗族中的亲长不愿抚养她,要将她送去给人做童养媳时,她便敢抛下一切独自求生了。五岁稚童就有这般骨气和胆量,又与那胡家何干?”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