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换的。”晏决明沉默一瞬,声音沉了下来,“你浑身是血,府中无人,我担心你身上有伤,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程荀的脸腾地红了。
“那时顾不得。”她声若蚊蝇,“现在也顾不得么?”
背后静了静,晏决明没有立时答话。
短暂的沉默中,程荀只觉狭小安静的床帐内,胸腔内的心跳声愈发剧烈。不知是不是屋内熏炉烧得太热,她莫名口干舌燥,连额上都冒了汗。半晌,晏决明低声道:
“我以为,那次以后……我们就并非从前的关系了。”
程荀一懵,讶然转头看向他。
担心程荀受凉,他早已放下了床帐,高大的身子挤在床沿与脚踏之间逼仄的空间,垂眸望着手里的药酒,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程荀愣神片刻,心猛地一跳。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想起晏决明带兵离开金佛寺前,床帐内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彼时晏决明手上不过三百人,要面对的却是一整个瓦剌西路大军。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去一别,或许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压抑已久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冲动之下,程荀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事后,程荀未尝没有羞赧过,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她也将这儿女情长暂且抛之脑后。直到他今日又提起,那段记忆才又鲜活地在脑海中浮现。
厚实的床帐落了下来,将二人困在床榻中。二人之间不过方寸距离,暧昧昏暗的天光在逼仄的空间中流动,一切与记忆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或许是他的目光。
他深邃的双眼中盛着一如既往的小心与渴盼,只是今日,程荀却莫名读出些失落与委屈。
程荀移开视线,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
好像,确实是她主动在先。
男女之间,到了那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清清白白、了无关系;况且早在四年前,他就……与她说过那些话。
自己现在这般推脱,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可即便如此,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宽衣解带,未免也太过了……
心里百般纠结,程荀长睫轻颤,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
晏决明仍站在原地,手里拿着药酒与棉布,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得骨节发白。
床帐内光线晦暗不明,程荀却眼尖地看见他指节上红红紫紫的疮疤。
再往上看,他薄唇紧抿,眼眸低垂,看不见其中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