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怪他娘,自阿爹过世后,他娘自断后路,不回娘家再嫁。而是靠着养鸡、鸭、猪等牲口,以及日常担柴去镇上卖,一点一点扛起男人的责任,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
期间受了多少苦,多少不堪入耳的偏见和歧视,他娘从来没跟他抱怨过,一次牢骚也没跟他发过,所有的苦都独自咽下,只尽全力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有如此疼爱他的娘,二狗怎么忍心责备半句。
二狗吃了两日药,精神便转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为了母子俩能多撑上一段路,尚未完全恢复的二狗便在晚上赶路期间使劲瞪大眼睛,几乎是一寸寸地皮的搜寻过去,看沿途是否还有未被别人采摘的野菜。
只可惜,有太多抱着和他同样想法,走在前头的人,或是更早以前从这条道上路过的难民,早已将大部份能吃的野菜等食物搜刮干净。
等轮到二狗这里,土路两侧几乎已被人掘地三尺,能挖的都被挖得半点不剩。甚至,很多香椿叶、洋槐叶、榆钱、榆树叶、榆树皮等,这些在难民眼中都算得上是上好的食物,也几乎都被扒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白天,趁众人原地休整的时候,二狗又翻身起来,顶着越发毒辣的烈阳,随意披了件旧衣在头顶上,不顾身体的疲乏,硬是强撑着在崩坏的困境中走远一点,去寻找吃食。
也不知算不算巧合。
这一日,他出来寻找吃食之际,远远的便看到林家两个姑娘和乔大夫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附近,弯腰捣鼓着什么。
二狗犹豫片刻,抿了抿干裂发白的厚唇,一步一顿的拖着沉重的腿脚向他们走去。
他想,许是他们找到水源了吧。要不然,几人也不致于挤在一处。
他也不和他们抢,怎么说也是人家先寻到的,他只在旁边等着他们取好水,自己再打一点回去。
没有食物果腹,若是能寻到一点水,多少能也抵上一口吃的,骗骗肚子也好。
可等二狗走近了,才看到原来他们正站在一条干涸开裂的河床上。
极端天气对河流生态环境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各地水位骤降。小一些的河道已经断流,河床露出地面,鱼虾等水生物因为缺水大量死去。大些的河道即便还有些许水流,但水质受地震影响,加上无数人畜腐尸污染,已然也遭到严重破坏,变得浑浊不堪,不适合饮用。
林小月他们能找到的这处水源地,还是无意中看到在成片干枯灌木丛中的一抹零星绿意。
只是在二狗过来前,他们几个女孩子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撅着腚,在一处稍微湿润的低洼处扒拉着。
乔大夫不好和三个小姑娘凑一块,就站在后方,负责戒备四周的情况。
“你们在干什么?”走过来的二狗子,看到一行人如此诡异的举动,不免奇怪的出声询问。
林小月几个姑娘忙着手里的活,哪有空回答他。于是,就只剩负责看守的乔大夫替众人回答,但也是极简单的回了两个字,“找水。”
二狗子以前帮人打过深水井,尽管没专门拜师学过,但苦力活还是干过不少回,见几个姑娘掏挖得费劲,索性让人上来,他接着干。
有男人主动站出来承担体力活,几个姑娘自然没得二话,乖乖起身拍了拍手中的泥沙退到一旁,将位置给人让了出来。
二狗子也不多说,在附近寻了块扁形的岩石,就着几个姑娘挖出来的无底洞继续深挖下去,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差不多挖了有一米多深,脸盆大的洞底才涌出土黄色混着泥浆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