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是非的金典簿,却在此时抿嘴一笑,起身为立屏重新盖上金布浅言道:“筝小娘子是有自己想法的,二位就莫要多劝。她可一点不糊涂。既然此事即定,臣也要回宫给娘子交差了。诸位告辞,莫送。”
金典簿突然要走,太史筝抬起头,恰与之四目相对。
二人至此相视一笑,讳莫如深了。
金典簿就这么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去,齐佳觅还不明所以地问:“这事说定了吗?她怎么走了?”
易字诗却好似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太史筝,“心思定了?不改了?真就嫁了?”
太史筝再三点头确认,易字诗也就不再为难。
筝最有眼色,趁势来到她们身边,左右挽起二人手臂亲昵道:“今日多亏二位姐姐,筝知道你们都是全心全意顾着筝。筝自当万分感谢。嘿嘿,只是到时候日子定了。还望二位姐姐再接再厉,多多予我些份子钱~”
“你啊你!”易字诗伸手一戳。
“你真是——”齐佳觅抬手一拍。
太史筝赶忙松开二人抱着脑袋落荒而逃。彼时,三人分立而望,笑作一团。
这事儿啊,算是定了。
易字诗头一个止笑发问,她说:“既然如此。筝,你还不快些准备草帖与崔家的媒人婆交换了去?免得对方说咱们怠慢,不知礼数。”“嗯,是要去的。只是…”
太史筝眼眸一转,不知又想了些什么鬼点子,“易姐姐,我记得贤太妃不是找了先生教你写草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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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那边,合眼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钱氏,刚睁眼便瞧见张氏如上了热锅般走来走去,口中还时不时念叨着:“这人都去哪了?急死人了。同意或是不同意倒是给个准信…”
耐不住性子何故来做媒人婆?
钱氏忍不住心下暗嘲。
只是这家主人去的时间未免太长,她抬眼看看外头的天,也生出几分不安。
但瞧眼前张氏还在没头绪的走来走去,钱氏心下一合计,故意寻了个借口往内院去,“前辈,我去行个方便。主家若来,烦请您帮我禀上一声。”
“真是懒驴上磨。别一会儿主家出来送草帖,你不在。倒说我抢了你的活计——”
张氏高声嘲讽。
钱氏没作搭理,她沉默着绕过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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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内院迷茫转了三圈。钱氏最终站在内院的第一道门前,环顾而望。
只是…缘何偌大的宅子竟空无一人?
她不由得犯起嘀咕:“寸土寸金的东京内城,这样好的地段,这么大的宅子,怎会一个使人也碰不见。怪,这也太怪了。太史家该不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不至于。”
忽然有人接了茬,吓得钱氏一激灵。
她僵着脖子回了眸,只瞧太史筝就负手立在一边将她笑望,“媒妈妈,怎么一人在这儿?”
钱氏此时面色煞白,却仍强撑着赔笑道:“是筝小娘子啊。妾身这不是想寻个方便,左右不见人前来,只得自己来寻。实属是无奈之举,望小娘子莫要怪罪。”
“嗐,这点小事怪罪什么?人有三急,自然理解。您且随我来吧。”钱氏方才的话,看来太史筝并未挂在心上。她转过身二话没说,领着人往东司去。
钱氏便也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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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二人前后缓行在青竹修饰的小道间,曲径通幽,竹茂光淡。太史筝想起什么前嘴刚道了句:“媒妈妈。”
钱氏后嘴就跟着唤了声:“小娘子。”
二人皆似有话想说,那何人先言?筝自是退让长辈,回眸笑了笑,“媒妈妈,先说吧。”
钱氏的话仿若憋了很久,她竟没与太史筝推让,几步上前诚恳道:“小娘子,有些事妾身一直寻不到时机告禀,但眼下只妾身与小娘子二人在这儿。妾身便不得不将男方家的利弊,同小娘子说清。也好让小娘子明断。”
可钱氏这话刚说出一段,便被太史筝笑着打断,“我猜,媒妈妈是不是想说,崔家婆母性烈如火,难搞?”
“小娘子怎么…”钱氏诧异。
筝又言:“媒妈妈是不是还想说,崔家人多口杂,难办?”
“是。”钱氏觉得不可思议,“小娘子怎知的如此清楚?”
筝笑而不答,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媒妈妈,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实话吗?难道您就不怕因为说了实话,这主家吩咐的亲事说不成,最后落埋怨?受责罚?”
“怕。”竹影飘忽,钱氏没思量。
太史筝不禁好奇,回眸时竹叶轻轻划过了她的脸庞。可钱氏沉默半晌却说,“只是怕又怎样呢?我落得埋怨还少吗…”
“昧良心的活,我做不了。”
“虚假的谎言,说得再圆满,也终会拆穿。或许我可以全身而退,可那些被我保媒拉纤的小娘子们呢?那将是她们无法退去的一生。我管不了别人,我只想我做的每一桩媒,都称心如意。”
“可大抵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