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悦兰晃晃悠悠走来,刚想出声问问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却在抬眼时讶然。只瞧堂下有人身穿袍服端坐一旁,院前空地上,更是数十位女官模样的人整齐肃立。
喻悦兰甩开傅其乐慌慌张张上了前。追随而来的崔半芹见这阵势,拉着褚芳华停在了不远处,“什么情况?宫里怎么来人了……”
褚芳华蹙眉不语,二人也不再贸然上前。
彼时,孤坐在座前的人起了身,不等喻悦兰张口,她便恭恭敬敬地行礼:“司宫令袁彩瑞问喻淑人安,臣奉贤太妃之命,携尚寝局特来为太史宅嫁女挂帐铺房——”
“司宫令?”“尚寝局!”
此话一出,让在场看热闹的人为之一惊。
尚寝局来给二郎媳妇铺房!
真是好大的派头,这是何等的恩典?足足甩了二房那郡王府十万八千里。
躲在一边的崔半芹,只觉方才与大房说过的话,结果反过来啪啪打了自己的脸。
“小娘娘?”
喻悦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说袁彩瑞,她倒是在太皇太后寿诞上,见过此人一回。不过那时袁彩瑞只是顺和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小司言,听说顺和皇后走后,她便随着皇后的养子,当今圣上齐鲤元,一同去了贤太妃易氏的殿中服侍。直到今上登基,她才坐上了司宫令这个位置。
可说起贤太妃,喻悦兰却从未见过。
她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更是极少露面。早年虽是接替顺和皇后照拂今上,今上却跟原来一样继在自己亡故的生母名下。以至于新君继位,顺和皇后未被追封,她也未能立为太后。但今上念及养育情份,一直以太后礼遇相待,故人称一声小娘娘,与那渔翁得利的褚太后分庭抗礼。
只是……小娘娘为何要作为太史家的女眷来命人铺房?且这袁彩瑞可算得天子近臣,又怎会听得她的吩咐?
其中渊源,喻悦兰自难以理清。
袁彩瑞却盛着天家威严提醒说:“喻淑人,小娘娘已将一切吩咐妥当,还劳烦您带路。莫误时辰才好。”
这边开了口,喻悦兰不好再去怠慢,她赶忙抬手请人,“瞧我这脑子,一见贵人驾临,竟什么都忘了。请请请,您且随我往银竹雅堂去。”
袁彩瑞颔首不语。
尚寝局的人规规矩矩跟着,行走于伯爵府中俨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快到婚房跟前,崔半芹终忍不住追上喻悦兰,压低声音问:“大嫂嫂,大嫂嫂。太史家这么有本事?她们真是小娘娘派来给植筠媳妇铺床的?那可就算是娘家人啊!”
崔半芹脸变得忒快。
这会儿她又抛下灵山县主,转头贴上了跟小娘娘“攀亲带故”的太史家。
喻悦兰却不肯惯她那臭毛病,只见她挥手拂去崔半芹的手,神气道:“笑话,那还能有假?我家媳妇可是自小在宫中长大,得些长辈们的照顾,也是自然。小姑躲开点,还有那闲杂人等退一退,别挡了贵人的道。”
喻悦兰这话是故意说给二房听。
只见她微微侧身,挤开崔半芹给袁彩瑞让了道,“袁内人,这屋便是我儿与媳妇的婚房,铺房的事就劳烦诸位了。我这就吩咐厨房,给诸位准备茶水。您请——”
“多谢喻淑人。”袁彩瑞不闻她们的争强好胜,只说着该说的话,办着该办的事。
但瞧喻悦兰陪着笑。
袁彩瑞昂首跨门一挥手,便是一声威武地令下,“吴司设,尚寝局的众人听令,挂帐——”
尚寝局的人得了令。
大红色的幔帐抛开在众人眼前,又洋洋落下。未燃的火烛,与满处张贴的喜字窗花,隐约在这一刻。
尚寝局办事井井有条,就连那幔帐落下的褶皱,都是均匀相衬,差不得分毫。待到帷幔挽进帐钩,司设与典设二人便拿着三司尺,精细地测量比对左右的尺寸,而后确认无误才敢向袁彩瑞通禀。
只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便震得在场人连连拍手叫绝。
崔半芹更是巴着上前奉承,“宫里的贵人办事,就是细致入微。大嫂嫂,娶到这样的媳妇,您就等着享福吧。”
喻悦兰这会儿夺了上风,那嘴角尽是止不住的笑。
彼时,追去前院找了一圈没见人的邹霜桐,总算赶上了这热闹的场面。
可她才刚刚挨着褚芳华站稳脚,言语了声:“嚯,好大的排场——”就被婆母呵斥起来,“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小娘娘?我娘家姓褚,我可曾说过什么?走走走,快走。再不走,你以后就跟着大房过。”
这是又抽什么风?
你娘家姓褚不假,可你跟太后都快出五服了……
邹霜桐满脸不屑,却还是不得不跟着婆母离开。她自临走前是望了又望,叫崔半芹瞧去扬声问道:“植松媳妇,怎么走了?你婆母呢?”
邹霜桐俯身回禀,“三姑奶奶,我们二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您慢些瞧。”“有事啊,去吧去吧。”崔半芹表面上笑着挥挥手,可转头就跟喻悦兰窃语,“二房能有什么事?八成是急眼了。大嫂嫂,你瞧她多小心眼。”
喻悦兰闻言瞥了眼崔半芹,心想不是方才她帮着二房呛巴自己的时候了?
真够烦人的。
喻悦兰再开口就要撵人走,“是,她心眼小,我心眼大。我不跟你计较。姑奶奶没事去看老太太吧。这也没你什么事,就别再在这儿杵着了。”
怎么?是想撵我走?
没门。
崔半芹这人不止眼皮活,脸皮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