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们左右相看了一眼,颤颤上前递了小报,扭脸几个人仿若远离是非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叫太史筝瞧得一头雾水。
转身又跟仓夷坐在亭下,筝好奇的问:“这是东京城里日出的小报吗?原她们也爱看。可看个小报何至于这般慌张?”
仓夷笑着摇摇头,“非也,这是咱们伯府自己的小报。这小报在府中流通甚好,跟外头一样,每日一张,一张一文钱,便是出自银杏阁,咱们那三少夫人,宋明月之手。”
伯府真是人才辈出,就没听说过谁家还能日日出小报的。太史筝觉得有趣,惊讶了句:“就是那个话太密的宋明月?她竟还有这本事。难不成是话多的说不完,便要写下来?”
筝哈哈大笑,仓夷嗤然,“许是有这层原因,也说不定。可最主要还是因为明月家里,便是做这行的。咱们这东京城的小报,无论大小,消息基本都是出自他家之手。”
“啊,原是女承父业。”筝点点头。
仓夷拿着小报,还没去看上头的字,她继续说起:“其实说来,明月的爹,原来可是榜上高中的二甲赐进士出身,与咱们家翁乃同窗挚友。当年便入了进奏院供奉,那可是做邸报的地方。只是不料,明月的爹在进奏院做了一年不到,就辞了官,转头便干起了不入流的小报。家翁总说他是自毁前程,可明月却说,是他爹想开了。”
筝听的起劲,回应地也是认认真真,“应该也不算自毁前程吧?进奏院也好,做小报也好。只要不偷不抢,自己乐意,不伤天害理。干什么都是人家自己的事。”
仓夷也认同她的想法。
再想起当年宋明月的爹,拿着他跟崔寓读书时,酒后签下的婚书,跑来要求兑现承诺时的样子,仓夷就觉得好笑。那还是第一个能将喻悦兰气昏过去的人。
太史筝应该第二。“筝,我跟你讲个你不知道的事。”仓夷忽然开了口。
筝好奇地伸出耳朵,“什么事?”
仓夷看看左右,贴去太史筝身边道了句:“明月原是要许配给你家二郎的。”
此话一出,筝目瞪口呆,“我家二郎!那她怎么又嫁给了三郎了?”
仓夷叹了口气,“因为他家落魄了。”
“然这婚书,本就是家翁和宋家伯父酒后戏言签下,当不作数。谁知道,宋家伯父不依不饶找上门来,偏要将女儿嫁进伯府,并扬言说,若是伯府悔婚,就将这事写进小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婆婆自然不会同意二郎娶这样人家的小娘子,于是乎,俩人大吵一番,瞧着动静,像是非要闹到开封府。家翁也怕此事闹大,影响名声。索性娶明月这事,就落在了三郎头上。”
“没想到,还有这事!”太史筝惊讶之余,还不忘补了句,“那这我还真是要感谢婆婆,不然今日,就没我什么事了。”
仓夷被她逗笑,“不过我瞧着,咱家也就只有三郎适合明月。一个‘疯疯癫癫’,一个‘神神叨叨’,他二人这对冤家。你是没见,有趣极了。瞧瞧,瞧瞧明月今日又是从哪打听了些趣事。”
仓夷说着展开手中那张排版工整的小报,逐字逐句念道:“‘吕掌厨,厨房最近的饭菜有点咸啊!’大家注意看,这个厨子的回答绝了。”
仓夷目光往下移,“吕掌厨回应说…咸了就少吃点。”
这不废话吗?
仓夷与筝不约而同暗骂,却双双沉默。
跟着往下读去,仓夷又言,“逆天了!昔日高贵县主委屈下嫁,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这不就是植林媳妇?仓夷虽不说日日都见,但她什么样,她不清楚?没什么特别,便不念了。
于是乎,仓夷快速扫过小报,最终将目光放去了最后一行,漫不经心地念道:“震惊!新婿回门惨遭新妇投毒,乐队送葬一条龙道出蓄谋已久的真相,婆母泪洒当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带您一起揭秘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仓夷读至此处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给小报翻了个面,只瞧上头赫然写着,“以下内容,请到银杏居付费购买最新小报?”
仓夷摇摇头,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恍惚一瞬仓夷觉得不对劲。等她刚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就瞧见太史筝握紧拳头,手微微颤抖,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烧。
仓夷知大事不好。
太史筝却猛地将拳头砸在亭中桌案,怒发冲冠道:“岂有此理,危言耸听!!!宋明月,宋明月在哪!我要找她好好说说理——”
第29章 明月
仓夷被太史筝的样子所惊, 下意识道了句:“许…许是在银杏阁吧……”
只是她刚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
仓夷忙将小报敛去袖中,想要劝人回头, 可筝却已气鼓鼓地抬脚远走。
她说:“圆子你去帮大嫂嫂把锅送回去, 至于东西就先放大嫂嫂那,我有空再去寻您——”
亭中二人再放眼看去, 只瞧一团火焰闪过树丛小径。
仓夷与浮元子两相对望,忧心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不若去通禀二郎,叫他拦上一拦?”
浮元子摇了头, “大少夫人, 您就由她去吧。我们娘子自有福星高照,总能逢凶化吉。况且, 就她那倔脾气, 能够降得住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如今您别说二郎君,就是我家主君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大少夫人, 走吧。”“您千万别担心, 我帮您将东西带回银剑居去。”知主莫若仆, 浮元子似是一脸无所谓。
仓夷却心有不安,如此……真的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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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筝那头这次可不再迷糊, 她路上寻人问了位置, 一路顺畅到了银杏阁外。
彼时,银杏阁的门敞开着, 门内只能窥见棵古老的银杏树已微微泛黄,再不见院中其他风物。
风吹叶落, 太史筝遥遥相望,却见树下正跪着位身穿琅玕紫锦衣的年轻女人, 她髻上的步摇正随空中飞舞的银杏叶一起,摇摇晃晃。
筝隐约记得,这便是植筹媳妇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