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那故事中的“恶人”崔植筠,隔窗听见外面的动静,同桌前布菜的吴婶说:“这是在外头做什么?”
吴婶搁下筷子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咱家这大娘子和小丫头,跟那些个可不一样,古灵精怪的很,感情是好得很,人啊也善良的很。二郎君,您别怪老奴我多嘴,淑人从前插手您那么多闲事,可唯独给您娶媳妇这事上,总也是做对了一回。”
“往前的恩怨不管怎样,老奴只盼你们能把日子过好。”吴婶平日瞧着圆滑,可倒说起真话来,半分也不含糊。
崔植筠垂了眸,其实许多看似由喻悦兰插手安排的事情,大多源自崔寓的默许。他也不是不想反抗,只是若反抗真的有用的话……大哥也就不会今天这样。
所以,崔植筠最后也只剩无声的顺从。
可就如吴婶所说,太史筝确实不必和从前的事混为一谈,因为她真的不一样。
“吴婶,叫人进来吃饭吧。”崔植筠开了口。
吴婶唉了一声,转身推了门。
她冲着门外的太史筝便直接吆喝道:“娘子,开饭喽——郎君叫你吃饭呢!”
主仆二人闻言一愣,筝随即将圆子推去一边,故意道:“哎呀,伯府的饭不吃白不吃呐,要我说怎么也得吃完这顿再走。不说了圆子,我可先去吃饭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来喽,吴婶——”筝说罢抬脚便朝东屋走去。余剩下浮元子站在廊前,踟蹰不前。
她是看看院门,又看看身后。最后咬咬牙,竟又转身走了回去,“娘子说得对,不吃白不吃。等什么时候等姑爷撵我了,我再走。如此还能多吃几顿。”
太史筝隔着东屋偷偷地瞧,待到看见浮元子放弃了出走的念头,这才在水盆边净手后,踏踏实实坐去桌前。只是没等她拿着筷子夹起面前的粉蒸肉,崔植筠便在对面开了口:“明日去岳丈家请罪,你可有空?”
请罪?那不就意味着……
“那是可以去逛桑家瓦子了吗!”
太史筝依旧关注些有的没的,什么给老爹请罪这种啰嗦事,在她看来不去也行。
她约摸着老爹也根本不会在意,甚至说不定这几日又忙着跑哪学厨去。也就只有崔家这样的文臣世家,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崔植筠望向太史筝欣喜的目光,却又很快躲开,“时间若够,多玩会也无妨。”
“好耶!”
太史筝喜上眉梢,那日的承诺终于能够兑现。之前所有不悦与愤怒被崔植筠一扫而光,只瞧太史筝今日愣是在崔植筠面前,添了三碗饭。
惹得崔植筠拿着筷子目瞪口呆,甚至都忘了夹菜,他只道:媳妇这么能吃,一定很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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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史筝与崔植筠特意用过午饭才出了门。
俩人心知肚明,
却都默契地不再提及那日的窘态。
今日天气晴朗,风却还是微微发寒,筝穿了身沧浪色的褙子,显得甚是灵动可爱,髻上那一小撮粉粉的绒花也跟着上下摇摆。崔植筠则依旧是那身淡淡的春辰色,他那幞头穿戴地也是十分干净利落。二人从银竹雅堂出了门,就是两道亮丽的风景。狠狠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一个明朗,一个儒雅。
却是谁也不曾被谁的风头盖过。
浮元子跟在后头,将昨日的事全部抛在脑后,她路上望着姑爷与大娘的背影,只是一个劲地偷笑。这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到两主一仆来到前院,还未出门。
邹霜桐就带着一脸怨气从伯府外回来,且她那头顶正簪着昨日被太史筝忽悠换下的梨木簪,只瞧她气呼呼走下台阶,在看见太史筝后,咬牙切齿地想要骂上几句。
可大抵是瞧见崔植筠站在身旁,她只握紧了拳头道了声:“筠哥媳妇,你好样的。咱们走着瞧!”便拂袖离开。
太史筝瘪了瘪嘴,崔植筠茫然去看。
筝转眸赶忙抬眼示意浮元子截住后头的女使,一问究竟。
浮元子眼疾手快,拦住了邹霜桐的侍婢,“诶?你们家主子是怎么了?谁招她惹她了?怎么这般对待我家娘子,你把话说清——”
女使瞧了瞧太史筝,又瞧了瞧崔植筠,在主家的震慑下,她才简单道了句:“二位主子息怒。我家娘子今一大早回了趟娘家,在娘家跟几个姨奶奶,舅奶奶吵了几句,回来就这样了。许是心情不好,还请二位见谅。”
哦呦,原是回娘家吃瘪了。
说起邹霜桐,她今儿是特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急着去娘家显摆。谁成想,她这刚进门连话都没说,就被那几个跟她一样,甚比她还俗不可耐的姐姐妹妹,嫂嫂弟媳,瞧见她簪个木簪回来,开口就是一番嘲讽。
有说她落魄的。
有说她无能,在伯府混得越来越差。总之是七嘴八舌恶心一通。
邹霜桐气不过跟她们掰扯,用着昨日太史筝跟他说过的话术回怼,没成想,最后竟被她家那几个尖酸刻薄的,大骂她:有病。
可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于是乎,邹霜桐就这么灰溜溜地从娘家逃了回来,想必是近半个月,她也不会再往娘家去了。
伯府前院,太史筝叫浮元子放走了小女使,转头二人相视一眼,便再如昨日在东屋门前那般放声大笑。崔植筠仍旧一头雾水,无言相对,只得自己朝门外走去。
待到主仆俩笑够了,这才发现崔二郎不见了。二人忙转着圈的寻找,“圆子,郎君人呢?刚才还在这儿呢?”
最后还是崔植筠实在看不过眼,朝门内唤了声:“出来吧,我在这儿。”
太史筝才领着浮元子跨出了门。
只是来到门外的马车前,太史筝并未急着登车,她却同驾车的车夫说了句:“麻烦师傅,咱先不去怀庆坊,咱去趟宣德楼前左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