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几句,压着声音骂,幸好这时段的公交车上没有什么人,也压根儿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光骂自己这几句还不解气,“会吃了你是不是?胆子呢,叫狗给吃了?以前敢往人家床里爬,现在看人家一眼都不敢?亏得别人说你妈是个爱爬床的,你自己不也一样?”
骂自己,确实骂得痛快,痛快又难受,心给自己戳的,平白无故的,就得自虐一把,省得自己没有那份眼力界又去惹人家,人都没碰着,反倒是沾了一身骚。
我大抵是世上最倒楣的人,打小起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谁让我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非得往我那个亲爸床里爬,爬也就爬了,大不了银货两讫,本来我亲妈就干的这么份活,银货两讫才算是正理,谈什么都不要谈感情,偏我亲妈我那个亲妈,脑袋一热,就觉得她个清白身子给了人,就想跟人一辈子。
我亲爸,那个亲爸,哪里能让她算计了,简简单单的就让人把她给卖了,卖的还不是一般的地儿,穷山沟里,几个兄弟娶一个老婆的那种,我那个生命顽强的,就这么着也跟着活了下来,还好好地落了地。
人家都当我是早产儿,那几兄弟对我还好,至少没让我饿着,虽然我不是男娃娃,可至少他们把我养到了四岁,四岁那年赶上打拐的了,我妈给解救,她不要我,这也是能理解的,她出去过她的好日子,带我这个拖累算是哪回事呀。
没曾想,才半年,她就回来了。
给那几兄弟做好了饭,几兄弟还挺高兴,这一顿饭下去,他们就全趴下了,不是毒药,真心不是想毒死人,就是安眠药,叫他们好睡觉,让她能把我带走。
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亲娘的慈悲心,叫我好跟着她回城里过好日子,没有这回事,是她在外面混不了,又偶然在电视是上看到我那个亲爸,顿时就有了主意,想靠我捞点好处。
我不得不说我还是个值钱的玩意儿,我那个亲爸看我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就跟看路上的乞丐一样,他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白雪公主似的,一身雪白的蓬蓬裙,黑黑的头发上绑着蝴蝶结,脚上踩着红色的小皮鞋——这就是秦娇娇。
不是我亲爸的女儿,胜似我亲爸的女儿。
看看我?
头发黄黄的,一点营养都没有,脸上乌漆抹黑的,跟几年没洗脸似的,衣服很大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不伦不类,卷着袖子卷着裤管,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黑的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布鞋,隔壁家孩子穿不下了给我的。
我记得当时我亲爸带着我去做检查,还要我的头发,后来我才晓得这叫做dna检测,能查出我与他到底有没有父女关系,我是他亲女儿,这是没错的,至于他不相信,那是他的事,毕竟我那个亲妈是干什么的,他总得提防着的,我也没怪他。
这事儿怪不到他头上,怪就怪我生命力太顽强,这么着也能生出来。
结果是我就是他亲女儿,必定是的,我亲妈那个德性,能把假的给唬弄过去嘛,除非她想再去再山沟沟的地方待个几年的,必然不敢骗,我是亲女儿,这没有可值得怀疑的,我亲妈没那个钱去买通医生,再说了,人医生也不是随便能买通的,还是我亲爸亲自安排的人。
这一查,我亲妈就得了十万块,要是搁现在,她肯定不止要这个数,以前嘛,我才四岁的时候,万元户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更别提十万块钱了,她把我一丢,本来就没打算要我的,还跟我说让我跟亲爸过好日子。
嗯,过的确实是好日子。
有吃有穿有钱用,的的确确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