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暗卫看向裴县:“裴大人,不追吗?”
裴县将染血的长刀收入鞘中,目光冷冷看着黑夜:“不用追,没有必要了。”
两个暗卫似乎有些诧异,但看着脚下两具尸体,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
死士首领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穿过街巷,一路朝着宗霍的宅子奔行。今夜的事有人预谋,必须告诉公子,幸好,幸好死士的大部分力量……都留在宅中。
他一边走一边怀着希望,脚底下都是血脚印,他们死士的命,就是为了主子存在的,只要最后是用命护了主子的完全,就是他们死士全部的价值。
眼看再过一个街角就到了,他嘴角溢出笑,慢慢扶着墙,一步一步走过去。
眼前,冲天的火光,就仿佛在嘲笑他。
死士首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这条街上只有他们公子的宅子,那起火的火海,正好将宅子吞噬其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
死士首领瞪大着眼睛,一步也迈不出去,留下的全部死士力量,怎么可能还护不了宅子周全。
油尽灯枯的身体,啪地就跪到地上,死士首领最后的希望破灭,他也和那两个被他推向了刀口的手下一样,最终圆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街上。
宅子里面,所有下人都已经哭丧着四散逃了干净,所有死士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姿势,千奇百怪地躺在地面上。到最后一刻死,他们都并不知道怎么死的。
厨房里面,最后走出来一个老者,尹无常抖了抖腰间的汗巾,看着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他是神厨?他能一手素斋,做出奇妙的肉汤味道呢?
奇妙吗?并不,因为那些东西,原本就是肉……
尹无常拿出腰上的所谓“独门秘方”,将那瓶子就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里面。
所谓裴氏第一高手,叫碧落黄泉,追魂无常。尹无常。
这场做了多天的局,总算能在这夜里收场,眼看这大宅中,终于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一扇敞开的大门里,宗霍衣裳剥尽,仰躺在大床里侧,可是他已经没有一丝称为人的气息了。
连日食肉,又碰女色,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
冥冥中有天罚,肆意妄为的人,只有死路。
裴县终于带着人赶到了大宅,果然没有看到那个“逃回来”的死士首领。在屋顶上裴县看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宗霍,不由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说道:“把他的尸体带出来。”
两个暗卫互相对视了一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陛下的圣意是说斩草除根,就让他随这宅子烧了岂不正合意?”
的确,这样彻底烧光,才更符合中宗的心意。
但是……
裴县皱了皱眉:“先照我说的做,等明日我等复信公子,再等公子发落。”
或许可以说裴县久跟随裴谈,有时候,似乎能提前猜晓裴谈的心意。
两个暗卫冲入火海包围的厢房里面,将宗霍狼狈地背了出来,而裴县只用被子将宗霍裹住,三人就这么乘着夜色离开了大宅。
第二日晨,三个乔装改扮的客商,低调地带着两大箱土货,出了梧州城。他们有衙门签发的路引,自然一路不受到盘查,况且三五个人的小型客商,本也不受到梧州城门的重视。
而等出了城,那几个暗卫才终于忍不住地道:“那婢女……”
他们这环环计划之中,真正深在内宅大院,筹谋这一切的,是那年仅青葱的少女。
裴县神色不动,“她的事,有公子定夺,不需我等过问。”
两个暗卫对望一眼,终究将话语咽了回去。
……
同样是在这一日,裴谈第一次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将那繁重的官服穿上,戴上帽子,如一个真正的大理寺卿那样,进宫对中宗复命。
中宗听说了整件事前因后果之后,脸上倒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那么叹了叹,片刻说道:“辛苦裴卿了。”
裴谈淡淡道:“是臣分内之事。”
中宗望着这位年轻却城府韬略样样不输的臣子,终于慢慢说道:“世家勾连暗通,始终只有你裴氏,是站在朕一边的。”
裴谈缓缓垂下眼眸,选择缄默不语。
这位二次登基的天子,面临的朝局却是世家专权,宦官当道,内有外戚独大,外,更有隐忧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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