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转脸,少女清眸如一泉水盯在他的脸上,世人看韦玄贞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极端惧怕躲藏,一种是极端谄媚巴结。而荆婉儿的目光里,清澈的仿佛没有任何的感情。
韦玄贞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有趣。”
荆婉儿随即被押走了。
身侧幕僚低声道:“相爷,据我们大理寺的探子回报,当日裴谈正是因为此女子,才会大动干戈逼死了我们三名死士。他怎会轻易将此女子交给相爷处置?”
韦玄贞表情似笑非笑,良久才说:“裴谈破了这宗大案,陛下龙心大悦,多大的赏赐自然都肯给。若本相没有猜错,裴谈现在,正急着入宫吧。”
用功劳保下一个宫女,只怕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府中的下人很快来回报:“相爷,宗尚书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今晚的事情,他方才赶来了,现下就在门口等候。”
韦玄贞眼中含笑:“本相知道他为什么来。”
宗楚客对荆婉儿的追逐,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韦玄贞荆婉儿的下落,或许不至于走到现在,柳家也许也不会到此地步。宗楚客为了一己的私怨,想对荆婉儿报私仇,这才有了今天的连锁反应。
“告诉他,本相已经歇下了,让他明日来见吧。”韦玄贞懒懒挥手道。
宗楚客听说韦玄贞不见他,捏紧了手,面色冷然:“告诉相爷,本官就在这门口等。”
韦玄贞明日会上朝,他必然要在他离开丞相府之前见到他。
就看宗楚客对着关闭的大门冷冷道:“一个宫女而已,只要相爷肯将人交给我,宗楚客下半生愿当牛做马,为相爷和韦氏效力。”
这番话自然传到韦玄贞耳朵里。他不由笑了。
“宗楚客,看来真是不堪大用了。”韦玄贞不由摇头悠然叹息。
宗楚客的狠心机谋,一向最被韦氏看重,可是他的前一项优点被亲儿子打破,后一向优点也荡然无存。若是从前的宗楚客,又岂会对韦玄贞开口说这样的要求。
一个宫女而已?
荆婉儿自然什么也算不得,可她恰恰触了中宗的一片逆鳞,就是三年前的那宗谋逆案。
韦玄贞要是此刻把荆婉儿秘密处死了,死了一个婢子不要紧,可因此动摇中宗对韦氏的情感,就得不偿失了。宗楚客想要荆婉儿,岂不是太把自己的这个尚书看的重要了?要知道他现在是一品尚书,可离了韦氏他还什么都不是。
这一夜后半夜,大雨倾盆,宗楚客在门口硬生生捱了半夜,浑身已冻得僵冷。
而开门的小厮,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许久,撂下了一句:“相爷已从后门上朝了,尚书大人请回吧。”
一夜风雨,也比不得此刻心寒。
早朝,又是另一场更恐怖的风雨。
柳品灼的伏诛,柳家这次损失了数十万两,这才算少,更重要的是柳家整体在朝堂的威信,几乎已无力回天。
此案平息之后,裴谈去看林菁菁,闻喜客栈已经被查封,戏班也成了无主之人。
而林菁菁坐在窗前,裴谈看着她:“有人让我在一切结束后对你说一句,‘抱歉’。”
我们总是用人生路还长安慰自己,可是谁都知道人生路越长,其实越是一种折磨。”我已得到陛下首肯,尸体交由你带回安葬。“裴谈身后的马车里面,正放着包裹冰凌的范文君尸体。
林菁菁死气沉沉的神色,才微微有变化,她慢慢看着那马车。马车门被打开,裴谈轻轻说道:”从长安至晋州路远迢迢,这辆马车便送予你赶路。“
林菁菁面上有淡淡一丝苍白,那声抱歉是荆婉儿要说的,如今只能由裴谈转达。
林菁菁的声音忽然淡淡:”我早已知道那人不是范公子。”
裴谈眸色一动,下意识看着林菁菁。
林菁菁唇边有一丝的寂寥:“我虽早已对范公子有情,但从未僭越,范公子,更是从未称呼过我‘菁儿’。”
裴谈有些怔住了。
从树林间,那人虽然戴着和范文君一样的人皮,可是他开口第一言,那句菁儿就早已让林菁菁知晓,此人不管多么像她的范公子,终究再也不会是了。
可是,她依然选择把那场戏演了下去。
要知道,也正是她,故意一步步引诱着柳品灼自己说出那些罪行的。
裴谈良久看着这女子,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不如一个女子通透。
林菁菁面色苍白:“范公子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裴谈竟觉得自己的心被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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