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前,历经苦难,尝遍人心薄凉,一生无爱,就连获得短暂的温情也不过一汪虚假好看的水中月罢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女尸对于温柔的善意,才格外地敏感。
就像是一只冻久小兽,对于冰冷的温度已经麻木,若能够触及一点有温度的事物,她已经能够清楚地分辨清楚,这温度是真是假。
“唔……”
就在这时,百里安身侧陷入昏迷的方歌渔忽然发出一声梦呓,瞬间就将女尸从恍惚之中拉到了冰冷的现实中来。
女尸眼底的迷茫惘然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此刻百里安身边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她不禁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很奇怪,面对‘云书朗’的时候,女尸荷砂表现出的情绪是冷漠讥嘲的。
可是当她意识到‘陶子嫣’也在这间屋内后,眼底尽是藏不住的疯狂怨毒与恨。
百里安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甚至连她腰间的人皮小鼓都开始肆虐出肉眼可见的邪意。
他撑直身体,平静的目光开始变得警惕起来,以一个守护的姿态挡在了方歌渔的面前。
谁知,眼底深怨藏不住的女尸却是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攻击,她没生腿似的向后飘出两米远,像是一只夜色下的怨鬼浮在半空之中,一只手掌托起腰间的小鼓。
她扯嘴一笑,道:“我会让她,变得和我一样。”
百里安抿唇道:“我不会让她变得同你这般。”
女尸荷砂冷笑一声,却是不再接话,她抬起黑长的指甲,在薄薄的鼓面皮上用力一刮!
兹啦——
尖锐刺耳的声音惊起荒宅四方寒鸦,有着殷红的鲜血从鼓面的刮痕间泊泊而出。
百里安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头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沸腾起来,身躯下的魂魄乱荡,那感觉并不如何疼痛,但令人十分难受。
就像是七魂六魄都在这尖锐邪恶的声音中搅乱成一团,魂魄在躯壳中混乱游荡,无法控制。
他撑起身子的手臂一软,重重的跌坐在了床头之上,气息尽数紊乱,脸色煞白,瞳仁却是漆黑而幽暗地看着女尸。
女尸无法视物,自然无法注意到百里安的眼神。
人皮鼓面上的刮痕很快又神奇地消失不见,只余一抹血痕蜿蜒。
黑色的尖锐指甲沾就着一点殷红,轻轻地敲击在鼓面上。
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可指甲下的每一次敲击,却都能够震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来,将空间都荡出扭曲的涟漪。
四周无声,可耳朵深处却仿佛有着一尊巨鼓,隆隆作响,宛若阴雷震天。
百里安只听见宛若错觉般的‘咔嚓’一声细响。
尘封已久的记忆,宛若被一座巨大又坚硬的磐石屹然沉压百年。
忽而,却有这么一双手撑在了磐石上,奋力一推,竟是生生撬起坚硬的磐石一角。
久远的零星记忆,如同尘埃碎片一般,在磐石被撬起的瞬间,乱尘似的砰然溅落而出。
逐渐对人类情感疏冷的百里安,此刻心头却是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惶畏,他就像是突然被抛进无边大海里溺水的人,手掌无意识地求助般想要抓握住什么。
与此同时,方歌渔那边也发出了泣诉不安的声音,一只冰冷的小手也胡乱地抓了过来。
两个溺水的人,在沉进无底的深渊那一刻,互相抓住了对方的手掌。
虽然明知道即便死死抓牢住这只手掌,也无法改变沉入冰冷深渊的绝望。
可是,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依托与凭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