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杀……
鬼笛童子眼底的兴奋一下子垂败了下去,只好将手中的鬼笛插进裤腰带里,垂头丧气地朝着溪河方向走去。
当它将水里头那人拖上岸后,宁非烟声调长长拖起,啊了一声,面上却未见任何意外之色。
她蹲下身子,伸手抚过红妆脸上的湿发,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嘴角吮着一抹冷笑:“虽说早有预料了,但没想到你竟真的这般愚蠢,连逃命都不会吗?”
被河水濡湿的指尖苍冷白皙,缓缓抚过她那只瞎掉的眼睛,宁非烟叹了一口气,道:“我分明给过你机会的。”
宁非烟看着她半边幽绿透明化的身体,以及压在身下蠕动不断的光翼。
种种征兆迹象表明,身为魅魔的红妆也受到了这片雾气的影响,身体正在逐渐腐灵化。
毕竟红妆这么多年远离北渊,虽说宁非烟一向待她冷眼,多数直接无视。
可她作为她指哪杀哪的一把暗刀,宁非烟并未吝啬自己的资源将她磨砺得十分锋利坚韧。
体质修为更是异于寻常魅魔,在这片雾气之中,能够保持灵智这么久,也属实不易了。
宁非烟见她身体间的灵化痕迹逐渐扩散遍布,眼神渐寒,冷笑道:
“真是不长记性啊,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你非要自寻苦头将自己逼成一副不中用的鬼样子,你便这么喜欢当一块烂肉腐在泥地里吗?”
宁非烟正冷言冷语地嘲讽着,衣袖忽然一紧,却是被陷入昏迷之中的红妆紧紧地抓住了衣袖。
她紧闭双眼,面容隐含至深的痛苦与无助,轻声呢喃道:“姐……姐姐……”
宁非烟眼睛眯起,漠然抽回袖子:“真是一个天生的贱骨头。”
“……姐姐,好疼……我好疼啊……”
宁非烟心情逐渐变得烦闷起来,觉得她那喃喃低语的声音甚吵。
她面上逐渐不耐,闭眸抬手,认真端起珠子,贴于眉心。
只见她眉心灵符大开,将那色泽璀璨秾丽的宝珠渐渐纳入其中,待宁非烟再度睁眼时,乌黑的瞳孔边缘渡上了一轮神秘的金意。
老魅魔将她这不自量力的行为看入眼底,冷嘲热讽道:
“不自量力的小女娃娃,若是这尊仙神源如此好炼化入体,又怎会完美地保存至今时今日来。
神魔两道本就殊途,你并非直接从神源宿主身上夺舍过来,强行炼入体内,只会让你的神府崩塌受损,灵识俱灭!”
宁非烟如何不知这其中道理,若非畏惧这神源之威,她早已将那两枚珠子炼化了去,哪里还会留到今日。
她轻笑一声,俯下身子,捏开红妆的嘴唇,隔空虚虚渡了一口纯澈的神源气息,化入她的体内。
红妆宛若被噩梦魇住的脸上痛苦之色稍稍减退,身体腐灵化的蔓延之势也得到了缓解。
见此,宁非烟知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慢慢支起身子,看向老魅魔,意义丰富地道:“虽然你说得一点道理都没错,可是这珠子毕竟是他遣小鬼千里迢迢送过来的,总不至于害了我。”
从不相信世人的宁非烟,此刻却说,她相信百里安不会害她。
语气端得轻松,可是无人知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富含了怎样沉重的意义。
宁非烟揉了揉眉心,奇妙地是,她以魔躯纳入神源,两者相克,神府灵识竟未感到丝毫不适。
她心中大奇,暗想这枚珠子不过是给百里安养了一月有余,竟变得如此神奇。
念有所动,心随意至,宁非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抬起剑指,点入眉心,以意念牵引神源之力,随即,宁非烟忽然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灵海之中分水而出。
至纯至净的水灵之力温醇强大,流淌至四肢百骸,宛若有温水洗刷筋脉,身上的伤口为那股力量滋润温补,竟是逐渐愈合恢复。
宁非烟获得这司水神源一千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知晓竟还能这么用。
惊喜之余,又对百里安多了几分好奇与佩服。
一旁的老魅魔将这一幕看得是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她一时睁圆了眼儿,抖着嘴唇你了半天,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你说我是怪物?”宁非烟此时心情极好,面上露出的笑容也很是美丽。
她上下将这只老魅魔从头到脚的细细观察了一遍,笑道:“那我倒是想先问问您老人家了,您又是怎样的怪物呢?”
“分明是魅魔一族,一身修为被废,在这片雾色气机的影响下,你竟丝毫没有灵化的迹象,我很奇怪,这不单单是将君皇采补了个透彻能够做到的吧?”
老魅魔顿时心虚警惕,垂下头不肯再与宁非烟直视。
“您不愿说,那我便换一个问题好了。”
宁非烟站直身子,目光深幽,凉凉一滑,眼神指着荒草丛深一角的那块明显拱起的小坟包。
“那无碑之坟,葬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