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被噎住了。
这问题,显然她怎么回答都不对。
若回答带回来,岂不是和她先前的抱怨自相矛盾。若是不带回来,婆母会怎么看她?她夫君听说了,又会怎么看她?一个不贤的名声,就得扣在她头上了。
三夫人顾氏心中微微摇头,这个二嫂,总是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看起来精明,其实就不是个聪明的。
万瑾澜嘴角微微弯起,抬头时和一旁的万知景对了一眼,兄妹俩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二夫人林氏正左右为难时,赵姨娘带着万秋雨回来了。
赵姨娘眸中含泪,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她抓着万秋雨的手,连带着她一起跪了下来,“婢妾多谢老夫人、夫人,让我们母女还有相见的一天。”
万秋雨也松了一口气。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从扬州来到京都,但路途遥遥,她估计连扬州城都出不去就被红妈妈捉回去了。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沈卿身上,也是因为对沈卿有些了解,知道她是个心软心善的人,和万瑾澜不同的。
老夫人身边先前同去的婆子,对着老夫人轻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赵姨娘和万秋雨之间没有猫腻。
老夫人将佛珠放到一边,说道:“回来了就好,我会让嬷嬷来教你规矩,规矩没学好之前,就不必出院子了。”
赵姨娘虽心疼自己女儿,但也知晓学规矩对万秋雨来说是好事。
万秋雨难堪的咬住了唇瓣。她就知道,就知道,她的亲生姨娘是个软弱的,至于镇国公府其它人,也没一个好人。这位老夫人,前世和今生一样,都是个老不死的讨厌鬼。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她们都看她的脸色过活。
“行了,都散了吧,沈氏和澜娘留下。”
老夫人开始赶人。
万瑾玉给了万瑾澜一个“一会儿我去你院子里找你”的眼神,就跟在顾氏身后走了。
老公爷本来就不喜欢一屋子乌泱泱的人,今日要不是孙儿榜上有名,他高兴,现在也凑不到这里,闻言如蒙大赦,数他走的最快。
“祖母有事?”
万瑾澜主动站到老夫人身侧,给她揉捏着肩颈。
她可不想因为万秋雨,让她母亲被祖母迁怒,这会儿讨巧卖乖,也是战略了。
老夫人如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般说道:“七日之前,宫中太后命人来府上宣旨,宣召澜娘入宫觐见。你二人可知这是为何?”
当初太后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宣召,府上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老夫人也想不通,现下可不是要问清楚?
虽然不清楚太后的目的,但那太监当日的面色是不错的,所以她想着,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卿神色有些莫名,看了眼女儿,瞬间想起了齐王萧沣。
沈卿也不能确定,斟酌着开口说道:“我们离开扬州那日,齐王派人送来了一些吃用。”
因为不确定,所以也没说别的,但老夫人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
唇枪舌剑
老夫人是真没想到,自家孙女会和齐王有什么关联。
向公府提亲的人家不少,她这几月也没少打听这一个个少年郎家中的情况和本人的情况,心中满意的,也有那么几个。
她还想着,人既然回来了,她带着澜娘多赴几回宴,京中众闺秀和少年郎都在时,也能趁机相看,将亲事定下,省的夜长梦多。
老夫人觉得自己很周到了,也算是顾虑到了方方面面,却没想到,儿媳和孙女回京后,她先前做的一切都白搭了。
沈卿见老夫人沉思,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在沈卿看来,齐王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没有不妥当的。他是圣上胞弟,得圣上信任,又不用参与夺嫡,也年轻有为,清俊威仪、芝兰玉树,顶顶好的人选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些年得罪的人有些多,在朝中,官声不算太好。
科举舞弊案,他办的。
军饷贪污案,他办的。
寻回官银案,他办的。
这是沈卿知晓的齐王办过的大案。
每一个案子当初都闹得轰轰烈烈,每一回都会掀起血雨腥风,其中牵涉的官员和世家不是被斩首就是被流放了,一牵连就是一大片。
这一回又一回,久而久之的,齐王还落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还有扬州如今正在进行的盐腐案,沈卿听他父亲永昌伯感慨过一回,扬州的官员和富商不少都要大祸临头了。
沈卿能想到的,老夫人也能想到。
在朝为官的人,就是人嫌狗憎的言官御史,那私下也有一二个好友,在朝上也能共进退。
但老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和齐王有私交的官员或勋贵。
若说和齐王关系最好的,好像也只有当今圣上了。
齐王和太后的关系,都有几分微妙。
老夫人给家里孙女挑夫婿,除了看男方的人品,也看男方家中的名声和背后的关系。
世家想要长存,单打独斗是不可行的。
老夫人听到沈卿的问话,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若太后赐婚,她们公府又不能抗旨,她想这么多都是白想。
“没有不妥,你二人先回去歇着吧。”
万瑾澜笑着说道:“许久不见祖母,我可想祖母了,我再陪祖母说说话,说说扬州的风光。”
老夫人心中熨帖,面上舒心的笑了笑。
翌日万瑾澜大清晨的正在院里伸展胳膊腿,宫中传旨的太监便来了。
公府一大家子除了已经去上值的,都去前院听了旨。
万瑾澜接到旨意后,换了一身妥帖的衣裳,打扮的端庄又不失年轻姑娘的鲜妍。
沈卿将禁步给她系在腰间,又交代进宫后注意事项。
说起来,万瑾澜自从去了西南后,还没进过宫,因为规矩多,幼时还被大公主欺负过,她是不爱进宫的。
宫中的玉阶彤庭和金瓦红墙代表的是天家威严,也代表着森严的等级和各种规矩。她是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才往宫里凑。
宫中,建安帝下了朝后,便有太监上前说太后再次宣万家长房嫡女进宫的事。
建安帝说道:“朕也该去给母后请安了,摆驾慈安宫。”
慈安宫中,王皇后带着五品以上的妃嫔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召了人,没说几句便将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万贵妃。
王皇后也听说了太后去镇国公府宣人的事,见太后只单独留下万贵妃,心中警惕,寻了个由头也留下了。
太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心里这点花花肠子,只是不在意罢了。二人婆媳多年,她们这对婆媳,到底也算共患难过。
“哀家听闻镇国公的女儿作得一手好画,还会些拳脚功夫。”
短短些许时日,太后就把万瑾澜查的底朝天了。
万贵妃听到前半句还能淡定,后半句,让她嘴角微抽。
“臣妾那侄女是善画,也会些拳脚功夫。她那拳脚功夫还是臣妾父亲亲自教的,因为从小练功夫,臣妾这侄女身子从小就好,基本从未生过病,冬日里别的姑娘怕寒易病,她还能在大冷的天跑马。”
万贵妃虽不知太后意图,但自家人,当然要往好里找补。
太后一听,面色果然更好了,她道:“老国公也是有远见,可见姑娘家练练武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这将门,教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王皇后心中冷哼,面上笑着说:“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温和知礼、端庄体统,出嫁前在家中孝顺父母长辈,出嫁后为丈夫打理后宅,稳定后方,孝顺公婆,这才是女子表率。”
万贵妃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最佩服皇后的就是这点,她永远能够抓住机会变相的夸她自己,夸她自己是天下女子表率。
太后往日没少在众妃嫔面前夸皇后孝顺体贴,是再好不过的儿媳。
万贵妃从前自然是嫉妒的,但这话挺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她早就不在意了。
万贵妃心里翻白眼,面上倒是非常诚恳的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您母仪天下,在臣妾看来,就是天下女子表率。”
王皇后被噎住了。
最近好生奇怪,每日请安时万贵妃都不仗着皇上宠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给她添堵了,反而时时顺着她说话。
每每这人说了好话,她心里又不踏实,想着万贵妃是不是在说反话嘲讽她?
而且吧,最重要的是,万贵妃见端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四个月以来,只见了端王三次,每回端王进永福宫的时间都还不到一柱香。
王皇后不知道万贵妃在搞什么鬼,心里且提防着呢。
太后今日就不爱听皇后说话,“这满宫上下的事务都离不开你,你先退下吧。”
王皇后睁大了眼。
太后竟然要赶她离开!这不是让万贵妃看了笑话!
“母后,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朕在外头都听到了。”
皇帝穿着一身常服,神色如常,如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无人通报,皇后吓了一跳。
一通请安后,皇后笑着说:“我们在说镇国公的嫡女呢,臣妾就是好奇,不知太后为何要见贵妃妹妹的侄女。”
太后喝了口茶后说道:“齐王给哀家来信,要哀家为他与万家姑娘赐婚。”
辈分合适否
太后的话音落下,万贵妃瞠目结舌。
皇后恍惚的反问:“什么?”
建安帝倒还算淡定,微微挑眉笑说:“他竟还会主动求娶,也是稀奇。”
太后笑说:“哀家也稀奇,所以想将人召进宫看看。”
此时的王皇后心中拧巴的很。当初她娘家侄女王明慧对齐王有意,她也在其中推了一把,最后她侄女却成了笑话,亲事到现在还没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