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启的脸有点红,被问的突然说不出话,半晌后拂袖道:“李候于我有恩,我若倒向他的仇人,还配做人?”
梁仲启的话让一些人黑了脸,“我等是朝廷官员,不是李候的家臣。”
梁仲启骂道:“那你们跟随齐王与叛国有何异?”
万瑾澜正欲开口,被万知景抢了先。
“梁将军此话差异,皇帝血脉不正,我等跟随齐王乃是匡扶正统,何来叛国?”
萧沣此时说道:“本王亲兄长于幼时得病而殇,母后又因今上所作所为气到怒急攻心而亡,本王为自己和母后讨回公道,何来叛国之说?”
萧沣所言也算是皇室秘辛了,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
今日之后,萧沣也要发檄文正式讨伐建安帝的,檄文之上也会写明建安帝的不仁不孝之举。
梁仲启却不管那么多,不甚恭敬的拱手道:“齐王你自己也是为私心报仇,我无能,无法为李候报仇,我就算无能,却也不能为你效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沣对此人的气节还是很欣赏的,在座的一半都是墙头草之辈,也不能让他看进眼中。
万瑾澜说道:“这仇有何不能报?李威的死虽与我夫君有关,但皇帝也是凶手,待解决完他,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不迟!”
梁仲启气喘的呼哧呼哧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末了只能负气说道:“你一介妇人懂什么!”
万瑾澜:“…”!
来人,拖下去砍了!
无法反驳就拿性别说事,我真是看错你了!
果然无能
万瑾澜被梁仲启气到,手中的酒杯被她不小心捏碎了。
她敢对天发誓是真的不小心。
她的力气本就大,无意识的轻轻一捏,就这么碎了。
手指有鲜血流出,沾在了碎掉的瓷片上。
“男人如何?妇人又如何?你这莽夫不过也是无脑的懦夫。”
梁仲启见她一手捏碎了酒杯,虽然诧异惊奇,却被她的话给气到了,“我怎么是无脑的懦夫?”
萧沣拿出手帕将她流血的手指包住,并不打断她的话。
万瑾澜哼道:“你若有脑子,便不会在今日这场合出头问李威之死,你的父母妻儿日后何去何从?你得到确切答案后,又说自己无能,连向齐王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不是无脑的懦夫是什么?”
梁仲启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脸庞涨的通红。
“我看,你是无脑又贪生怕死!”
“怎么会有你如此蠢笨之人?你今日此举,可让你得到了什么?
不顾父母妻儿死活,是为不孝不仁;身为朝廷将官,却忠于叛国之人,是为不忠;不顾跟随你的亲兵的生死,是为不义,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死了倒也干净。”
梁仲启双拳捏紧,从拔出腰间配刀就向萧沣冲来。
他不打妇人,虽然他恨这妇人恨的牙痒痒,但这妇人有句话说的对,他不能没动手就说自己无能,今日,哪怕死在这里,他也是一个有气节之人。
萧沣手一挥,举起长枪的士兵瞬间收回动作。
万瑾澜脸色有点不好看,梁仲启是丝毫没把她放在眼中,明明是被她骂的狗血淋头,怎么愤而暴起是冲着萧沣去?
萧沣侧头说道:“还请夫人代我解决这麻烦。”
他曾说过,他日后有什么都是她的,此时此举,虽会让瑾澜背上悍妇的名声,但此后应当无人敢小瞧于她。虽不知瑾澜为何会生出那些顾虑,但他会向她证明,他对她,绝不是说说而已。
和梁仲启打,虽有危险,但有他在,定不叫她出事。
万瑾澜都来不及多想,从右侧一把提起插在土中的长枪,迎上了梁仲启砍来的长刀。
梁仲启爆发力十足,臂力极大,万瑾澜丝毫没有轻视大意。
梁仲启本还小瞧于她,后见她把长枪舞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凌厉至极,落下的力道甚至让他的腿都快跪了下去,当下也不再客气,用了十成的功力。
眼见万瑾澜露出了破绽让梁仲启抓住了机会,她手中的长枪在雪亮的刀下段成两截,万知景“嚯”的站起,萧沣手指轻蜷,瞳孔一缩。
二人紧张间,铁链从万瑾澜腰间抽出,她一个滚身后暴起,铁链拴在了梁仲启颈间,疾走两步,梁仲启的身体被她抡起,停下后扑倒在地。
细铁链在他脖间转了两圈,另一头在万瑾澜手中,梁仲启面皮呈现猪肝色,看起来马上就要断气了。
万瑾澜将手中铁链松开后收回,哼道:“你连我一介妇人都打不过,日后可别拿妇人说事。”
“给过你机会报仇,你果然无能。”
万瑾澜回到萧沣身侧坐下,随手把散落的长发束成了男子发髻,她今日本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现在又弄的灰头土脸,裙摆也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划破了,看起来应该挺狼狈的。
梁仲启今日的面子里子都丢完了,报仇报的向一场笑话,当即提起自己的长刀,对着万瑾澜和萧沣拱了拱手,拗着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祸不及妻儿老小以及我帐下的兄弟。”
萧沣说道:“日后你便听我夫人差遣,你妻儿老小下属便能安枕无忧。”
万瑾澜诧异的看他一眼,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梁仲启吐出带血的牙,对着万瑾澜一拱手。他今日虽然冲动,没有想过后果,但他不后悔,比起奉萧沣为主,万瑾澜虽是妇人,却能取她性命,虽然有些丢人,但为了一家老小,他可以忍!
梁仲启这态度依旧不怎么样,可比起先前一根筋的模样,可是顺眼了不少。
坐在笼子里的萧明环目光通红的看着端坐在萧沣身侧的万瑾澜。毫无疑问,今日她是极为耀眼的。端坐在那时,仪态端庄,自有摄人的光华熠熠生辉,即使她衣裙有损,发髻不伦不类,也不显丝毫狼狈。
“在座各位可还有其它问题?若还有要对李威尽忠的,本王可送各位一程。”萧沣眉眼轻抬,看向今日来赴宴的众人,话语中杀机毕现。
有梁仲启的前车之鉴在,明明算是忠义之举,却被齐王妃说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哪还有会出头之人?
忠心是对着还活的人,李威都死了,他们却还有家业要守,总不能不管不顾。
“我凉州胡氏愿为王爷效力,我胡家愿献一半家财给王爷,用来筹措将士们的军资。”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名叫胡世武,坐在左侧末尾,是凉州境内的商贾,家资颇丰地位却不高。
商人逐利,此时的舍只为日后更大的得。
此时带头表态,虽已是锦上添花,可他添的确是第一朵花,定能让人记住。
萧沣淡淡颔首,“你且报上名号来。”
胡世武难掩激动,“在下胡世武。”
“日后你便是本王麾下治栗都尉。”
治栗都尉是筹措粮草和押粮的。
胡世武激动的站起身,“多谢王爷。”
他胡家为何富却不贵?就是因为家中无官。胡世武虽也心疼捐出去的一半家当,但若后子孙后代能开辟出一条好路,那都是值得的。
有胡世武这一茬,动了心思的可不少。
萧沣不动声色环顾一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和李越对视一眼,李越将捡到的流苏发簪塞的更紧,起身说道:“今日也该进入正题了。”
李越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长刀,走到了场地中央的笼子前。
程右依旧坐的稳稳当当,颤抖的眼睫到底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程右既然选择了建安帝给他安排的路,身为将臣,都要死了,他不想流污名于世,也不求饶,甚至睁开眼说道:“尔等都是乱臣贼子,迟早有一日会被朝廷清算。”
白氏
程右的嘴硬让不少人不爽。
拿着刀的李越是今日枭首宴的侩子手,也是他给萧沣的投名状。
“程将军,往日你扶持于我,可有将我当子侄看待?”李越声音压的很低,只有程右能听清,萧明环也只听到零星几个字眼。
程右闭目不语,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李越深吸一口气,他知晓此时不该问这些,无论程右回答什么,今日他势必会砍下他的头颅。
李越的神色变的冷硬,将程右从笼子里提出来。
一旁的萧明环在程右被砍下的头颅滚到他眼前时控制不住的失禁了。
死到临头,萧明环还是怕。
他惊惶的看向万瑾澜,忍不住开口求救,“表妹救我!”
万瑾澜掀了掀眼皮微笑说道:“一路好走。”
萧沣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万瑾澜侧头看向他,再转头时,萧明环的头颅已经落地了。
李越将二人的头颅装于匣内呈上前来。
萧沣说道:“放些冰,快马加鞭送于京都。”
李越应了是后退下。
“今日是个好日子,诸位和本王干了这杯酒。”
“敬齐王。”众人举杯齐呼。
万瑾澜的酒杯被她捏碎了,自是无杯可端。她侧眸看向他英俊又冷漠的侧脸,日光落在他不复从前白皙的面庞上,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至极又充满了压迫感。
万瑾澜的心砰砰跳着,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
未来他若是纳妾,她一定让他生不出孩子。
万瑾澜眸中的幽光一闪过,萧沣突然侧头看向她,眸中有浅淡的笑意,“还要劳烦夫人处理火器坊事宜,梁仲启那里,也要靠夫人费心一二了。”
万瑾澜面色如常的点点头。
枭首宴后,万瑾澜和嫂嫂去了从前的镇西侯府。
李家是凉州第一大族,府邸也是凉州第一气派的。
“见过夫人。”夏风眼底青黑,昨个一夜未眠,直到萧沣进城之前,他都被看守在院内。
“你无事就好,快去陆府找你母亲,她应当等着急了。”
夏风再次抱拳,随即行色匆匆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