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闹的时候,我锁上房门,沏了壶茶,熏了香,盘坐在矮几旁。
闻着沉香袅袅的香气,我将手放在狻猊香炉上。
“今天没有客人,妈妈来看我。”熏烟仍然飘着,我接着道:“木兮又说了红依的坏话。那孩子真是,整日里嘴巴没个消停,再这样下去,将来接了客人是要吃亏的。”
我俯在桌上,接着喃喃:“她是我的丫头,到时也是我带出来的人,我不想看着她将来吃苦,可是我劝过,她不愿听,我能怎么办呢?”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被脸上的痒搔醒过来。入眼一只手正捏着我的发尾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从桌上撑起身来:“我以为你今天不在呢?”
他盘膝坐下:“前几日出了趟门,今日在炉子里养神。听到你唤我,便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歇息。”
他看着我,促狭道:“你真觉得愧疚?”
我挑挑眉,笑:“你说呢?”我其实并不觉得愧疚,他是住在狻猊香炉里的人,或许也可以说成是神。一场睡眠而已,还能损失什么不成?
他摇头笑着:“你呀你呀。”
看来在他面前,连一点点的虚礼都是多余的。
“去床上睡吧?”他问我,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我顺从点头,起身往帷幔走去。拨开白色帷幔的时候,我回头,他刚好变成一缕青烟钻进香炉里去。
十月二十三
越是低级的地方越是等级分明。青楼里的人也被分为三六九等。最高级的是老板,我们大多没见过。然后是老鸨,一个楼子里的大小事宜都由她安排。接着是卖艺不卖身的书寓,然后是花魁,花魁之下是花吟,花芙,花颜以及其他接过或没接过客的姑娘。再接着是龟公,当然龟公和姑娘的地位到底谁高一点是没个定论的。
这三六九等里,最让我发怵的,就是同我一样的姑娘们。不管接没接过客,她们永远有着莫名的傲气。还是只对内不对外的傲气。
我是家生子,又是老鸨的侄女,所以即便在青楼,日子也过得比他人顺畅些,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人给我使过绊子穿过小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明白其他姑娘的明争暗斗。甚至我其实日日都在防着来自暗中的冷箭。
我自小没踏出过脆音坊一步,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如何理解,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没有期待。但那些被生活所迫的,或是被拐到这里的姑娘,她们对外面的世界有无限的眷恋。所以她们会吼叫,会挣扎。
木兮拉着我到大堂,现在是辰时,大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人很少,但并不安静,两个高大的龟公架着一个美丽瘦弱的姑娘往后院去。妈妈赶着三人往里走,生怕惊扰了还在温柔乡里的客人。
那看上去只有十四岁的姑娘流着眼泪哀求妈妈放她走。龟公塞了什么东西到她嘴里堵住了声音。
我站在二楼,心尖儿在那姑娘最后一声上扬的尾音里缠了一颤。大堂中间搭了个擂台,不用说也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问木兮:“今夜这台,是为方才那姑娘搭的吗?”
木兮瞥了眼他们消失的方向,道:“不是,是为了红依身边的丫头搭的。方才那个……”她轻嗤了一声,“才进来的,那宁死不屈的模样,放出来都丢人。”
我低着头,心想,红依身边的丫头都到年纪了呀。看看木兮,她也快了吧。
木兮此时正看着花枝招展的擂台,眼里闪着精光。
她是家生子,自然有傲气和野心。
没接客的想接,接过客的想红,红了的想出去宁愿自己没接过客。这就是风尘之地的怪圈,是大多姑娘要经历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