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地下的所为,已为我所不齿。不料你竟希望将所有人、所有的地上人皆驱使为你的奴隶。”若寒冷冷道。
“只要必要,便值得尝试。”黑眼睛得意起来。
“有所收敛吧!”若寒不禁怒道,“你的小伎俩只能藏于地下,一旦见诸于地上,将不复存在。”
“见诸于地上,不复存在……”娜娃怔怔望着若寒,为这清瘦内敛的女子的偶然爆发所震惊。良久,黑眼睛莞尔一笑,“昔日绝迹于大地的,未必永远蛰伏于其下。你的话提醒了我,长期以往,我沉湎于这个自我设定的游戏规则,遗忘了究竟什么才是我本来面目。那便是比残酷,更残酷。”
“你所说的,我不明白。”
“拜你所赐。亲爱,我有了一个绝妙主意。”那双黑眼睛闪现不怀好意的靓丽光泽。
“什么主意?告诉我。”
娜娃再次笑靥如花:“原谅我,我需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我唯一能透露的,便是终有一朝,你会惊异于这座世界本身,是多么习惯臣服于我。”说着这些,她轻步走上那巨兽的断角,那座昏暗的巨大轮廓,移动前往黑暗深处,不久便消隐其中。
琥珀宫。唯留下绿眼睛女子一人。若寒低下头,掌心里的那只象鼻虫,经过许久折腾,终于艰难地翻过身来。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6章第十章若寒。象鼻虫(二)
奇怪。站立在这黑暗腹地,头脑里却尽涌起光明之地的回忆。她有纯白迤逦的皮毛,她是落在迁徙羊群的最后一员;她有飘逸华美的羽翼,她是游离于巡游队伍的孤独者。至美之物,皆须脱俗。那出自于核心的美,会使孤独与之常随。当她鼓起勇气追寻她的保护者至这片世界,却被魔王的女儿欣喜发现并视为知己,她感觉自己被赠予了超出报答的恩典与礼物,无论有意或无意,她不知这种命运是为荣幸,或为诅咒。她觉得受宠若惊,但无可退却。
那两只硬甲虫仍在宫殿穹庐四处爬行,若寒望着自身的影子在脚下长长短短。她不知那头断角巨兽何时才能回来带她离开,也不知那张吞没骑士的母巢入口是否会在脚下不经意打开。她不害怕死亡,甚至对此抱有好奇,但她害怕娜娃的约定,害怕黑眼睛得意的笑容。闭眼,再睁开。墙周的琥珀折现微弱黄光,如昆虫复眼般星星点点,那是监视的眼睛么?娜娃将这座宫殿送给自己,又有何用意?莫非那些琥珀是解读历史的密码?抑或,是解读娜娃自身的密钥。她随手从支架上取下一枚琥珀,里面被凝固的飞蛾以蜷曲的姿态死去,这并不是高尚的死亡方式。那么,娜娃又试图传递些什么呢?
突然,头顶有什么坠下,就掉在若寒的面前。原来,是那会发光的芒蚤。小家伙在地板上挣扎了一阵,腹节的荧光在这漆黑大殿竟有些刺眼。若寒抬头,另一只芒蚤此刻正得意地攀附在穹顶正中央发光。为了这座穹顶的最高处,两只硬甲虫或有一战呢。忽然,绿眼睛女子发现自己有两个影子;一个高大、稀薄、遥远的影子被投射在宫殿穹庐,来自于爬行在脚边的那只甲虫的光源;另一个矮小、坚实、触手可及的影子被投射在宫殿地面,来自于攀附在穹顶的那只芒蚤。人可以拥有两个影子,或者更多。这种异象,是一种启示。恍然间,若寒感觉自己隐约间觉察出真理的意味。
高尚与卑鄙。仁慈与残酷。正直与欺骗。只要为了那个内心最为渴求的目标,一切手段皆可得到正义的光辉。恍然间,若寒发现自己开始理解娜娃。无可原谅,但可理解。绿眼睛女子朝琥珀宫抛去颇有深意的一瞥,自语道:就在这里,许多为了最终目的的决策被制订,以或光明或黑暗的手段,她希望我能跃出过程的思考,直视最深层的目的,或许,这正是那双黑眼睛带我来到此地的原因。
那只被斗败的芒蚤仍不知疲倦地爬向宫殿一隅。若寒继续自语:那么,娜娃可以做到的,是否我也可以做到,包括她的力量、智慧、决心